江琮捉住她的手:“夫人还是这般关心我。”
泠琅心中一阵发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苏沉鹤倒是起身抱拳,朗声笑道:“我那边还有事,先过去了,二位慢聊。”
说着,少年利落转身,足下一点,便如雨燕一般斜掠而出,身影转瞬消失在茫茫水雾之中。
泠琅遥望他离开的方向,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江琮慢条斯理放开她的手:“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泠琅却反手揪住他衣领,咬牙质问:“你方才惺惺作态地干甚?”
江琮仍是笑:“我怎么惺惺作态?主动说回去,留你们两个慢慢说话还不好?他自己不领我的情。”
泠琅攥得更紧了一些,她的呼吸打在他下巴上:“得了吧,你比那戏台上的反角还做作,别以为我瞧不出——”
江琮垂着眼和她对视,声音忽然有些低:“瞧不出什么?”
“瞧不出你根本没什么病痛!”
“是有一点痛,但还可以忍受。”
“那为什么突然来这出?”
江琮没有说话,他凝视她怒气冲冲的表情,忽然觉得这张嘴撅着说话的时候,格外地……
他将脸别到一边。
对方哦了一声,不依不饶:“果然无话可说了?我看你就是盐场里罢工,闲得慌!”
他呼吸了两个来回,才道:“你先放开我。”
泠琅好像听到什么大不韪的话:“你在命令我?”
江琮静默片刻,说:“你看那边——”
泠琅狐疑地随他视线看去。
只见熙熙攘攘的看台上,那几个僧人仍端正站于远处,彼此之间似在说话。
“和尚说话,然后呢?”她不耐道。
“那个最俊的走了。”江琮说。
“走了,然后呢?”
“然后没了,就是让你看看。”
泠琅冷笑连连,她松开他衣领,改为紧扣住他下巴:“没话找话是吧,我看你这人真的欠教训……”
江琮被迫着转过脸来:“你没想到什么?”
他下巴被钳着,说话有些费力,泠琅的手掌正好抵在他脖颈上,能感觉到喉结微微地颤震。
她眯起眼,索性用点力在上面压了压:“什么意思?”
于是,掌下的触感便滚动了一下。
江琮不再说话,只拿他幽深如夜潭般的眼眸看她。
泠琅忽地笑了,她说:“我之前倒是想到了一点。”
她终于收回手,视线一转,在人群中再次找寻到那几名僧人的身影,他们或是交谈,或是观望台上赛事,或是低眉不语。
“沉鹤同我说,所有参赛者的行动都被严格管制着,何时起身,何时必须就寝,就连进食也是统一安排,极大地限制了自由。”
“对参赛者作此安排,其实是意料之中,想必双双就是因为这个才需要假扮侍女才能上山。”
泠琅翘起唇角,笃定道:“如今山上的外来客分外三类,一,像沉鹤这样还在准备下轮比试的参赛者,他们行踪不能自主,活动范围也有限。”
“二,同你我一样花了黄金,而且凭着身份地位才能上山观摩的贵宾。虽然行动自由,但门槛极高,并且必须通过宗内长老的验证才能上山。这几日我留心观察过,我们这般的客人并不多。”
“至于这第三种——就是在上一轮被淘汰后,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山上继续观看比赛的参赛者。”
话已至此,很多内容已经不言而喻。
明净峰不是什么人来人往的热闹大宗,它已经遗世独立数十年之久,在这次比剑大会开始前,绝大部分人连它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更别说提前打探消息。
这种情况下若想混上山,是万分之难。凌双双从前在山上呆了很久,熟悉此地,另当别论。
“如今山上最自由,行动最能掩人耳目的,便是我刚刚说的第三种。”
泠琅悠悠然为这番长篇大论定了音。
江琮也终于开口:“夫人所说,正是我之前所想。”
泠琅说:“你说是就是罢。”
江琮为自己倒上温茶,声音平静:“空明大师手下弟子,绝不该在第一轮便遗憾退场。”
泠琅眼睛瞥着杯盏,在它被倒满的下一刻,便施施然夺过来喝下。
江琮静静注视她,她饮毕搁盏,满意道:“就算是第一日在山脚下碰见的喽啰,好歹也能撑到第二轮的。”
“迢迢赶来,却存心输掉,除了想方便暗中行事,没有其他任何理由。”泠琅斩钉截铁,“我接下来几日定要好生看着,这群秃驴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江琮突然说:“昨天还叫人家俊和尚,今天便骂秃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