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说:“那五年我在滁州,给一个教书先生做女儿,后来他死了,众邻欺我孤女,想将我嫁与旁人,我日日以泪洗面。别无他法,只能上京投靠远亲,未曾想误打误撞,进了泾川侯府的门,从此过上了好日子……”
江琮淡笑着起身离开。
泠琅在他身后嚷嚷:“你都对我藏着掖着,还指望我和盘托出?真是王八想吃天鹅肉,想得倒美!”
对方听到王八二字,脚步似乎凝滞了一瞬,接着转眼间消失在门外。
泠琅才不管他,领着几个婢女美滋滋吃了晚食,又跑到山巅处的凉亭赏月。回来路上途经大象台,上面正好有人在比剑舞。
只听说斗剑和比舞,还没见识过比拼剑舞。台上众剑者比得热火朝天,泠琅在台下大饱眼福,看了大半宿,才依依不舍地回门。
回门,又见着自家王八夫君,泠琅见到他就来气,晚些洗漱后躺在同一张榻上,也是默默无话。
江琮先开了口:“夫人回来得挺晚。”
泠琅坦然道:“我在大象台看人舞剑。”
“好看吗?”
“好看,那身形,那姿态,那气度……呵呵,剑原本就是灵气十足,逸致翩翩之器,有人能用得风流潇洒,有人就像比划烧火棍,毫无美感。”
“……”
“唉!可惜啊,要是自家郎君能耍得那么好看,做妻子的还会在外面彻夜不归吗?不若先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夫人要我反省?”
“或许是吧,但现在我要睡觉了。”
一夜酣眠。
翌日,巳时,大象台。
泠琅在台下看得百无聊赖。
陈长老此前的建议不错,这第一轮良莠不齐,的确没什么观瞻的必要。好些人连□□拳螃蟹腿都使出来了,同小儿打架也没什么区别,毫无看头。
虽也有高手,但抽签决定了高手的对手不一定是高手,没有势均力敌,也是索然无味。
终于,在茶喝了三轮,糕点换过一盘后,泠琅听见了那个等待已久的名字。
“下一位,苏沉鹤,对杨国斌——”
第52章 雨中鹤
泠琅往嘴里扔了块芸豆糕。
芬芳甜糯, 舌尖一抿,便软乎乎地化开来,是满溢于唇齿的清甜。
江琮十分贴心地提醒:“夫人, 你的友人要上场了。”
泠琅眺望远处高台:“看着呢。”
盛夏时节, 山上本该时常下雨,来明净峰这几日却多有晴朗,直至今天才有了些云墨。
此时虽已近午时, 但全无亮堂意味,天边氲着些许阴沉云絮,更有大团深色沉甸甸地坠着。风一阵阵,吹得愈发寒凉, 似乎带上了雨丝。
天气不佳,台上初轮比拼也无甚看头,看台席上已经陆陆续续走了许多人, 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四周清净, 天地晦暗, 在连绵乌灰之尽头, 缓缓走来一人。
黑衣, 乌发,执剑。
他走得十分散漫,剑也提得随意,颇有些一摇三晃的意思。马尾松散, 有几缕垂到眉边, 拂过浓黑长眉和惺忪半阖的眼。
是个少年。
在长老的多声催促中,他终于慢悠悠于场中站定, 抱拳向对手行了一礼。再直起身来时, 仍是那副将醒未醒的慵懒模样。
这可不像是准备好大动干戈的模样。
台下为数不多的看客这么觉得, 台上的对手杨郭斌也这么觉得。
杨郭斌是个使双剑的,他当即将两把剑于空中一撞,就着脆响,沉声道:“得罪了!”
言毕,足下一点,便俯冲而上。
倒是个练家子,下盘稳,速度也算快,远远强过先前的乌龟拳螃蟹步。
双剑是十分需要肢体灵活度的武器,这位杨兄生得矮而壮,但纤巧剑刃握在他手中,却丝毫不见笨拙凝滞。
一刺,一截,右手剑刺出的同时,左手剑也把另一边的空门堵死。
作战经验也不缺,已经是难得的好手。
泠琅用手撑着下巴,在心中默默评判。冷不丁,一道温润柔和的声嗓响起。
是江琮在问:“夫人觉得谁会赢?”
泠琅毫不犹豫:“苏沉鹤。”
没有任何思索,她作出了这个答复,仿佛是在回答天将下雨一般笃定自然。
江琮看着台上那个玄墨色衣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