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微顿。
掌印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挑嘴,最难的便是“随意”。
上一次他说随意之时,厨房换了五个厨子,备了四十多道菜,没有一道愿意入口。
张霖嘴上应了,心中却只能暗暗叹气,转身便退出了书房,去了东厂后厨。
后厨里早备了不少吃食,就等着陆渊传膳。
在吃食一事上,张霖一贯不假手于人,他凭感觉挑了几样,用银针试过之后,确认没有问题,才放进了食篮,又仔细地盖上了盖子,带到书房。
吃食一上桌,陆渊怀中的雪团儿便按捺不住了,巴巴地站了起来,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陆渊揉了揉雪团儿的下巴,笑道:“咱家可曾饿着你了?”
雪团儿汪呜一声,哈哈喘气。
张霖亲手为陆渊摆上碗筷,道:“掌印请慢用。”
陆渊粗粗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八宝鸭热气腾腾,油光发亮;清蒸鱼上,小葱清翠,鱼肚温白,透着一股鲜亮;还有一道小炒藕尖,颗颗利落,看着便十分爽脆。
“这些菜是你挑的?”
陆渊冷不丁问了一句。
张霖答道:“回掌印,是……小的都用银针试过了。”
陆渊垂下手,轻轻安抚了一下迫不及待凑上桌的雪团儿,道:“将做菜的厨子带来。”
张霖微微一怔,沉声应是。
过了片刻,张霖领了一个厨子过来。
这厨子生得老实巴交,身形微胖,着了一身厨子们常穿的圆领衫,低着头,怯怯地站在陆渊面前。
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道:“小人常伍,叩见掌印大人,掌印千岁。”
陆渊抬起眼帘,瞧了他一眼,道:“来东厂多久了?”
常伍仍然垂着头,道:“回掌印,六年有余。”
陆渊笑了声:“巧了,咱家入东厂,也恰好六年了。”
常伍答道:“小人微贱,怎能与掌印相提并论?”
“微贱?”陆渊伸出手指,在雪团儿的背上来回轻划,淡淡道:“咱家倒觉得,你是个想做大事的。”
常伍身形一僵,跪着没动。
陆渊下巴微抬,对常伍道:“你来东厂侍奉多年,辛苦了,今日这桌菜,咱家赏你了。”
常伍勉为其难地笑道:“小人惶恐,当不起掌印的赏……”
陆渊松开手,雪团儿顺势跳到了地面,围着常伍转了一圈儿,汪汪地叫了起来。
陆渊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道:“看来,你是怕一个人吃不完,想一家老小一起吃?”
常伍面色发白,他咬咬牙,站起身来。
可他才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仿佛见了鬼一般,连腿都软了,又跪了下去。
常伍匍匐在地,哭嚎道:“掌印饶命!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张霖诧异地看着他,连忙掏出随身的银针,重新试了一遍桌上的菜肴。
银针一入鱼肉,顷刻之间,变成了黑色。
张霖勃然变色,道:“掌印大人,小的方才明明试过毒了,怎么会……”
陆渊瞥了他一眼,道:“这毒在葱丝里,会慢慢渗透到鱼肉中,若试得太早,便看不出来。”
张霖面色煞白,“噗通”一声跪下:“都是小的疏忽了,请掌印责罚!”
陆渊没再看他,目光扫向常伍,道:“你受何人指使?说出来,咱家留你一个全尸。”
常伍一头冷汗,他张了张嘴,可又说不出话来。
他的儿子还在那些人手里,若是泄露了那些人的秘密,他的儿子便保不住了。
常伍踟蹰道:“回掌印……背后之人是……”
他说着,突然站起身来,一头向香炉撞了上去。
“常伍!”
张霖一声大喝,却已经来不及了,常伍撞得满头是血,当场一命呜呼。
陆渊看着地上的鲜血,脸色骤然一冷。
“愚蠢至极。”
张霖下意识问道:“掌印大人,眼下如何处理?”
陆渊冷冷道:“去查一查,他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