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恬转眸看他,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令文森瘦削了一圈,头发已经半白,明显比之前苍老了很多。
令恬很心疼,眼底不由泛起潮意,父亲的压力有多大,她可能无法体会到其中的十分之一。
令恬出生后的那几年是众森集团最辉煌的时候,令文森曾跻身全国富豪榜前三,在京市的地位举足轻重,风光无限。
可惜时代变迁太快,曾经的新兴行业转眼变成夕阳产业,众森转型失败,这几年开始出现倾颓之势,寻求外力支撑也屡屡受挫。
而就在众森处境艰难时,傅予墨看上了令恬,他风流浪荡,女朋友一周一换,令恬对他没有好感,令文森和宋书婉也绝不同意宝贝女儿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傅予墨对令恬却志在必得,傅氏集团树大根深,让他有足够的资本在生意场上对付已经举步维艰的众森集团。
令文森气质儒雅,身上一股书卷气,却是硬骨头,他瞒着令恬,硬抗下所有压力。
最终,众森的资金链彻底断裂,难以为继,不得不进入破产程序。
众森有两个选择,清算和资产重组。
清算,就面临着公司被拆解,“众森集团”这四个字成为历史,令文森一生的心血化为乌有。
资产重组,虽然管理层会大换血,却有很大概率可以让众森重获新生。
然而整个京市都知道,傅予墨为了令恬有点疯,把傅老爷子气得住院,可见他有多在意令恬,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孤立无援的众森而得罪他。
众森的意向投资人,或许傅予墨是唯一的一个。
要么众森集团从此消失,要么令恬去求傅予墨,让众森起死回生。
傅予墨的目的是后者,但令文森显然选择了前者。
令恬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众森走向灭亡。
国内每天都有上千家公司倒闭,令恬见过一则新闻,曾经一家知名企业的董事长,如今负债累累,为了讨生活,在街头替人擦皮鞋。
她无比担忧,令文森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宋书婉安排所有人签了解约合同后,有客登门了。
是宋树章一家,令恬的小舅舅,舅妈和表妹。
宋树章不敢坐,第一时间先为自己开脱:“姐,姐夫,你们千万不要怪我这次不肯出手帮众森,万一傅予墨知道我在帮你们,把矛头对准宋家……”
宋家前几年遭遇经营危机时,恰逢众森转型失败,在自身去了大半条血的情况下,令文森依旧尽力拉了宋家一把,可轮到令家有难,宋树章却袖手旁观,怕被令家连累。
令文森摆了摆手,表示不计较:“我明白,不怪你。”
宋书婉:“事已至此,没必要说这些了。”
宋树章的妻子陈培玉看向一旁的令恬,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气,说:“恬恬当初要是懂点事,答应傅予墨的追求,众森也不会弄成今天这副局面。”
一句话给令恬定了罪,她是害得众森破产的罪人。
令恬眼睫一颤,微微垂眸,咬住唇。
宋书婉皱眉:“这事怎么能怪到恬恬的头上来?”
她急忙拉过女儿的手,温声安抚:“恬恬,和你没关系,答应妈妈别多想,好吗?”
令恬乖巧地点了点头。
“怎么没关系?”陈培玉眉梢一扬,“和傅家联姻,是多少人削尖脑袋也轮不到的好事,傅家的人都主动找上门了,偏偏恬恬还看不上人家。”
她轻嗤一声:“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不识好歹是什么?”
这番风凉话,就差“活该破产”几个字没说出口了,有这么一个破产的亲戚,陈培玉没有同情,只觉得脸上无光。
宋树章连忙呵斥陈培玉:“行了,你少说两句,还嫌现在不够闹心吗?!”
宋书婉看向陈培玉,良好的修养让她的语气依然平和:“傅予墨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早就听说过,我们一家就算沦落到在街上乞讨,也不会让恬恬往火坑里跳。”
傅家的确是京市人人想要攀附的对象,但傅家的人却个个都不是善茬,令恬心思单纯,不适合沾染上傅家。
“感情能当饭吃吗?只要有钱不就行了。”陈培玉不以为然,“联姻本来就是奔着利益去的,这么多人都可以身不由己,怎么换成恬恬就不行?你们就是太宝贝她了!”
两人的观念大相径庭,宋书婉轻轻摇头,不愿再和陈培玉多言。
令恬脑子里一直嗡嗡地响,委屈和内疚交织缠绕,心口闷得难受,像被溺在水里。
但她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平静地对宋书婉说:“妈妈,沁沁找我,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司沁是令恬从小就玩在一起的好闺蜜,宋书婉没有起疑,嘱咐道:“让张叔送你去,别回来得太晚。”
“嗯,我知道了。”令恬点头答应。
刚走出门廊不远,身后突然传来宋可妍的声音:“表姐!”
令恬停下来,转身看着追上来的宋可妍,轻声问:“可妍,什么事呀?”
宋可妍走近,眼神从令恬鲜嫩的脸上扫过,压低声音说:“表姐,我妈说的对,你们家之所以落得破产的下场,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张脸。”
对方语气里的恶意扑面而来,令恬忽然怔了一下。
这个表妹只比她小两个月,在令家没有落魄前,宋可妍经常找她一起玩,和她很亲热,没想到竟会对她含有这样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