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继忠面色不善,道:“说不准陛下还是在记恨一年多前在东宫的事。你说好端端的,你当时究竟是怎么冒犯天颜了?要不是先帝及时出现……”
齐夫人绞着帕子道:“万一陛下还是恼你,要发落你可怎么办?早知道就让你在外面待着,别回来了。”
齐继忠一叹:“如今没有先帝,只靠你我,还真是难以揣摩圣意。”
齐冕低垂着头,没有答话。
齐夫人突然面色一变:“不会是因为那明……因为皇后吧?”
齐继忠立时抬头,瞪她一眼。
齐夫人看了看父子二人,小声续道:“她可是很早就在宫里住了,是不是那时就与陛下有了牵扯,然后因为咱们家和她的关系,陛下才恼上我儿……”
“母亲不要胡乱猜疑了,”齐冕道,“不过因为皇后的关系,陛下确实有些介意,咱们家以后都谨言慎行,小心为上。”
齐夫人登时就生气起来:“早知道就不与他们家定什么亲!要不是当初看他们家门第好,冕儿又喜欢,我才不愿意呢。结果好处一个没沾,耽误冕儿几年没娶亲不说,还落得一身腥。”
齐继忠吹了吹胡子:“放肆!这话也容得你现在胡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为妙。陛下兴许只是这些日子看冕儿回来了,才有兴致多问几句,咱们低调些,慢慢陛下就忘了。”
齐夫人撇了撇嘴,这才不甘地嗯了一声。
齐冕回到自己居住的房中,有些浑浑噩噩地坐在榻上,扶住额头,神情痛苦起来。
他今天被皇帝逼迫着,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前世的事,可他现在又后悔了,倒不如不说。
皇帝一听他把明恬从教坊司带出来,藏到外宅的事,脸色就阴郁起来,哪里还敢再说后来的?
皇帝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会像上一世一样杀了自己。
齐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现在倒没什么好怕的。但他还是不甘心。
如果明恬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也就算了,可她明明记得。齐冕还想再进宫一次,亲口给她解释一番。
过了两日,齐冕下朝之后,故意找了个事由,往甘露殿去求见皇帝。
皇帝正在与其他几个大臣议事,齐冕站在回廊下等候,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四周动静,竟然真让他瞥见不远处似乎从外面回来的皇后。
那一片杏红的衣角飘过他的眼帘,让他顿时就眼睛亮了起来。
他刚想抬步过去,福忠却在这时出现,微笑着唤了一句:“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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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冕想要亲自去跟明恬解释的希望落空了。皇帝再召见他时,看他的表情也阴鸷几分,依稀有了前世那个要他性命的皇帝影子。
第二日,府中小厮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跟他说圣旨下了。
齐冕脑子还是懵的:“什么圣旨?”
“说是让老爷去交州当刺史……”小厮哭丧着脸,“公子您的调令也一并下来了,跟老爷一起去交州,当什么少尹。”
齐冕脸色变了。
这是要贬他们出京?
但他很快就又松了口气。
只是让他们出京,已经比前世杀了他要好太多。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世恐怕也难逃一死,还在想法子准备逃离京城。
父亲齐继忠却大为惊讶,在传旨的太监走了之后,抱住明黄色的圣旨就涕泗横流,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临到告老致仕时被贬了。
虽说品阶没什么变化,但从京城调去地方,已然是贬谪。
齐夫人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六神无主,只觉得天要塌了。
齐冕心里也乱糟糟的,勉强安慰父母几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齐夫人却在傍晚时分,拿着祖上传下来的御赐金牌,直接闯入宫中,到了皇后面前。
齐夫人本家姓郑,也是从建朝时传下来的高门世家,祖上曾经对太宗皇帝有过恩惠,得了太宗皇帝御赐的金牌,可畅通无阻,直面天颜,除了谋反,亦可免受一切死罪。
明恬还在园子里散步,冷不丁就被拿着御赐金牌入宫的齐夫人闯到了面前。
明恬面色冷淡地看着她。
在梦里,或许就是因为齐夫人出身显赫,才会在当初毫不犹豫地退婚,不顾她一个孤女的死活,冷眼旁观她沦落教坊。
又在明家脱罪、知晓她的存在之后,去她居住的外宅之中,给她立了好一通下马威。
身侧的内官早已快速跑去向皇帝禀报。
明恬身边还守着许多宫人,并不用担心齐夫人会对她图谋不轨。
她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淡淡道:“齐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齐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明恬哭道:“求娘娘向陛下说说情,老爷年纪大了,不能再舟车劳顿,去那么远的地方……”
明恬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转过目光,用疑惑的眼神望向锦绣,听锦绣过来附耳说了几句,才有些明白。
只是调任,没牵扯到性命的事,明恬都不想多管。
“陛下的诏令自有它的道理,我不便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