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朝眸色微深,低声道:“我是怕你思虑过多,影响身体。既然那些事不太愉快,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想。”
他有些后悔问明恬这个问题。
怪不得之前在他假装成那个疯子的时候,明恬会告诉他说,提起往事是“翻旧账”。
他不该问的,他可以慢慢想办法拥有与那个疯子一样的记忆,不该去打扰她。
明恬“嗯”了一声。
她很快又从沉重烦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神色如常地低头用起早膳来。
她以前时不时就会想梦中的事,有时也会陷入进去,现在却是能很快抽身,以一个游离的态度去旁观了。
不过她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昨日皇帝才跟她说梦见过那些事,今天怎么就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
明恬慢吞吞舀了一勺清粥,放入口中,眼角余光快速地朝燕云朝瞥过去一眼。
燕云朝正巧也在看她,见状温声问道:“怎么?”
明恬摇了摇头,继续去吃碗中的食物了。
看来他昨天根本就是骗她的,关于她的记忆,还是只有朝朝才知道。
明恬悠然想着,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燕云朝见她露出微笑,眸中不禁也跟着染上笑意,眉目间满是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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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年关将至,明恬的腹部也愈发大了起来,燕云朝为了让她安心待产,心情舒畅,特意请了武安侯家的顾夫人顾婉清入宫小住,让她白日陪着明恬散步说话。
明恬自然欢喜这个安排,她与嫂嫂关系一直都好,并没有因为哥哥的离世而浅淡半分。赵家和其他的那些牵涉到谋害靖国公府的罪臣秋后问斩时,顾婉清还跑去菜市口观刑了。
如果不是明恬有了身孕,她肯定也要去看一看的。
眼下顾婉清入了宫中,明恬当即便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央求着顾婉清好好给她描述一番菜市口行刑的状况,挨个问那些受刑的都有谁、当初又做了什么事。
其实这些判罚刚一出来的时候,明恬就看过了,但她忍不住心里的兴奋和激动,非要顾婉清再跟她确认一番。
惹得顾婉清忍不住翻她白眼:“你这都将近九个月的身孕了,没得喜欢听这些血腥的东西,也不怕吓到腹中的孩子!”
明恬这才哎哟一声扶住肚子,可怜巴巴道:“我听了这些心情好,它难道不应该跟着我高兴么?”
“行行行,你高兴就行。”顾婉清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想了想,又转了话头,“说起来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明恬疑惑看她。
顾婉清犹豫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齐家的大公子,从前的刑部郎中,前阵子回京了。”
明恬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顾婉清说的是齐冕,她那个前未婚夫。
明恬对齐冕本该没什么印象,但之前梦做得多了,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她难免有些别扭起来。
“回京怎么了?”明恬问。
“就在前天,他来武安侯府找我了,”顾婉清撇着嘴道,“还问起你的事,旁敲侧击地跟我打听,问我知不知道你是怎么就成了皇后的。”
明恬道:“嫂嫂没跟他说吧?”
顾婉清瞪眼:“我能跟他说什么?我都不清楚你究竟是怎么跟皇……陛下凑到一处的。”
她瞧瞧左右,面上露出颇为嫌弃的神情,压低声音跟明恬道:“我瞧着他倒是有些后悔,从前靖国公府落罪时,退婚退得那么爽快,眼下你摇身一变要成皇后了,他反而打听起来,可真够没意思的。”
明恬浅淡地笑了笑:“不与他多说就是了。”
左右这辈子两人只是过客,那她也没什么好纠结的,还跟以前一样不在意就是。
顾婉清深以为然,点点头嗯了一声。
除夕这日宫中设了晚宴,明恬本不想出席的,但想到能在宴席上见到舅舅,她就又开心起来,让锦绣好好给她打扮了一番,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了宴上。
给她留的位置就在皇帝身侧,共用一张食案。燕云朝全程注意着她的动静,又是给她端茶,又是给她布菜,就连大臣们上来贺岁敬酒的功夫,目光也时不时留意着身侧的皇后,倒是忙忙碌碌,一刻都没有停歇。
皇帝给足了明恬重视和体面,但她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视线,却有些不自在起来。当她眼角余光瞥见舅舅离席的时候,立即侧身跟燕云朝小声说了一句,然后便由锦绣扶着起身,去找杨向松去了。
舅甥二人又是许久未见,自是闲话了一番家常。
杨向松仔细询问了明恬在宫中的近况,得知她一切安好后,方有些放下了心。
两人聊了许多,直到明恬站得有些累的时候,才与舅舅分别,打算直接回甘露殿去。
却刚走一段路,就冷不丁被一个声音叫住。
“皇后娘娘。”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明恬转身看去,发现竟是齐冕。
齐冕去年因撞上朝朝,差点被杀死的缘故,被先帝找了个理由调去别州办公差,一走就是一年多的功夫,如今倒是回来了。
明恬神色自若地应了句:“齐大人。”
齐冕眸光微动,却没有向明恬行君臣之礼,甚至将视线放肆地落在了明恬的身上,从她的面容往下,沉沉停在明恬的腹部。
如今正是严冬,明恬身上穿得厚实,宴席上坐在高位时,其实身孕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