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内。
明恬说完之后,杨向松大惊失色,慌忙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可小声些!就算不愿意,也不能这么大胆的喊出来呀。”
明恬撇了撇嘴,并不怕被宫人听到:“我在皇帝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杨向松瞪了她一眼,斥道:“你也不怕怪罪。”
明恬道:“连两厢情愿都没有,成什么婚。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强人所难。”
杨向松重重叹气:“我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现在还真是看重于你,要不然怎会忍你这般说话?”
明恬不高兴,舅舅到底是向着谁?
她正要再说什么,杨向松却抬头瞧了瞧殿门处守着的宫人,拽住明恬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先跟舅舅说,你是如何与陛下发展成今天这样的。”
他又垂目扫一眼明恬的小腹:“你……”
明恬气势顿时就蔫儿了一截,并不想跟舅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左右就是还在东宫时候的事……”明恬含糊道,“那时我在陛下身边伺候,一来二去的,就……”
“简直胡闹!”杨向松绷着脸,也不知道说的是明恬,还是皇帝,“你既然不想嫁进宫里,那你怎么不早跟舅舅说,非得等到现在诏书下了,你都有……”
杨向松停了停,实在说不下去,摇头道:“你要离宫,这孩子怎么办?”
明恬抿住唇角,她也觉得难办。
虽然在她心里这孩子跟现在的皇帝没关系,但她肯定不能这么跟舅舅说。
“算了,”明恬道,“我自己再想办法。好不容易与舅舅见面,说些别的吧。”
杨向松无奈地看她一眼,却是不肯顺势转移话题,反而道:“你若真想回家,这孩子就别要了,过两日,舅舅想办法给你送个医婆进宫,等这事先解决了,舅舅再去向陛下请旨,看能不能恩准你出宫。”
要不然,他这甥女怀有皇嗣,朝廷肯定不会就这么让她走了。
明恬吓了一跳:“那要是被发现,岂不是更危险?到时候再说我们谋害皇嗣……”
杨向松吹了吹胡子:“你都要抗旨不当皇后了,还怕这个?”
本来抗旨就是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的事,也就是皇帝现在对她还挺重视,才不至于计较这一茬。
明恬犹豫起来。
其实她也没有很排斥这个孩子,毕竟当初与朝朝一起时,最开始可能有些被迫,但后来,她知道自己是动了心的。
可现在朝朝消失,只剩下了另一个皇帝,那她是不想勉强自己与另一个皇帝在一块儿的。
可惜她不能跟舅舅如实说明这些。
“我再想想好了。”明恬闷闷道。
午膳明恬是与顺安侯杨向松一起用的,舅甥俩有说有笑,直到日头偏西,明恬觉得困了,才恋恋不舍地与杨向松分别。
大约申时许,燕云朝回到甘露殿。
明恬还在歇息,他脚步轻缓地转入内室,撩开纱帐,一眼就望见明恬睡梦中的沉静面孔。
这会儿她应该是没有再做噩梦了。
燕云朝坐在榻边,静静想着。
他十三岁时突发梦魇,因此才令赵太后误以为是邪崇作祟,害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而今明恬也生了梦魇,且据她所说已经不止一次了,那她梦到的事,有没有可能与自己四年前梦到的是一样的?
燕云朝敛目沉思的几息中,明恬醒了。
燕云朝收起思绪,如常问道:“顺安侯走了?”
明恬随意地“嗯”了声。
“聊得还舒心么?”燕云朝伸手抚了抚明恬额上的碎发,“你若喜欢,朕每隔几日,就让他来看你一次。”
明恬道:“总还是要通过陛下的口谕,哪有什么舒心。你肯让我自由自在地回国公府去,我才能经常与舅舅见面呢。”
燕云朝手指一僵。
明恬便大睁着一双眼,毫不露怯地与他对视。
燕云朝道:“你现在月份浅,还是待在宫里,让太医时时照看为好。”
明恬一听就烦躁得慌,她别开脸道:“陛下还是出去吧,我就想一个人待着。”
燕云朝盯视着她,额角微跳了跳,手指微蜷,终是忍不住问:“朕和他有什么区别?”
是待她不够好,还是不如那个疯子癫狂?
明恬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感情的事,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燕云朝便道:“你以为就是让那个疯子出现,他就会让你回国公府了吗?之前把你从蓟县带回来,难道不是他把你关在外面,让朕也找不到的?”
这话瞬间就点燃了明恬心中的怒火,她一把捞起旁侧的枕头朝燕云朝砸了过去,燕云朝猝不及防,竟正好被她砸中脑袋。
软枕滚落到地面上,燕云朝看着明恬,眯起了眼。
明恬道:“反正现在在臣女面前,惹我心烦的,是你不是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