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非常疲惫,但意识却格外活跃,灵魂跃动在这幅躯壳内,似乎想要冲破束缚。
他忍不住去想,当他把要坐船远渡重洋去三水的消息告诉傅天河时,alpha是怎样一副反应。
惊讶过后,傅天河应该会很兴奋地说:那就走吧。
傅天河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责任,甚至姓名,他也不会说这很危险,万一出了事情要怎么办,傅天河只会傻乐地背上包,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反倒让陈词感觉格外轻松。
紊乱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陈词也知道,沙弗莱说的没错,这趟旅程确确实实充满着极大的未知风险。
但如果就连这样的险都不敢冒,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到冰雪之上的月光呢?
陈词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整天,就连晚饭都是侍女送到他房间里的。
下午桂芷棋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画画,陈词说今天不太舒服,等改天吧。
他知道陈念学习了博物绘画,经常和桂芷棋一起做练习,也许现在他应该告诉桂芷棋自己又进行了人格切换,省的她会为自己的拒绝而烦恼。
陈词望向窗外,夜色静谧,一棵树挡住了白塔所在的方向,让他无法看到那栋高大的圆柱形建筑。
而深蓝色的夜幕中,群星闪亮,弦月被飘过的云遮住一半。
他突然想出去走走。
说走就走,陈词披上外套,他打开卧室窗户,径直地翻了出去。
.
一墙之隔。
银白色的神经适配器被机械臂摘下,沙弗莱睁开双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过了几分钟,他手指抠动扶手下方的机关,将他身体牢牢固定住的十几条皮质束缚带收回。
沙弗莱站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和脖颈。
今天是他进行核心程序维护的日子。
他照例进入辰砂的核心程序中,为cinnabar做了检查。一切正常,雨水仍自地面逆升至天空,这场延绵不绝的雨,自他十五岁第一次进入时就在下,已经持续了整整九年。
cinnabar仍旧沉默,六大信标之间通过云端进行交流,沙弗莱挺想知道它们平时都会聊些什么。
他现在只为辰砂服务过,但据父亲所说,其余的信标各有不同的性格。
检查结束之后,沙弗莱就向她告辞,cinnabar额头上的那只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那是一只全然赤红色的眼瞳,中央瞳孔却是黑洞般的漆黑。
沙弗莱习以为常,cinnabar却突然道:“离开之后记得去湖边看一眼。”
他怔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答应下来。
沙弗莱穿上鞋,脑袋还有些发晕。
他靠在墙边站了会儿,确定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才出门前去湖边。
离得老远就听见了哗哗水声。
沙弗莱还以为是大鹅王子在和阿芙洛的小白鸭玩耍,他走得更近一些,意识到水声好像有点大。
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水花四溅,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在远离岸边的地方游动。
沙弗莱花了两秒钟的时间辨认。
很快他认出了那道身影,倒抽一口凉气,冲向岸边,喊道:“陈词!你在干什么!”
陈词应该听到了他的声音,因为沙弗莱看到人影游动的速度有片刻的减缓,但他仍旧沿着原本的方向,在湖心区域游着。
沙弗莱脑子里嗡嗡的,这口人工湖最深处足有近二十米,虽然有专人定期清理,但很难说会不会生长有水草之类的东西,万一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工夫思考陈词为什么会出现在湖里,沙弗莱四处张望一番,迅速奔向不远处的小船。
他跳上小木船,双手持桨,迅速划向陈词所在的湖心。
三分钟后,沙弗莱终于火速划到了湖心,他气喘吁吁地放下船桨,四处张望着去找omega。
原本就在这片区域的陈词不见踪影。
沙弗莱满心焦急,陈词人呢?不会耗尽力气沉进湖里了吧?
几十秒过去,仍旧不见人影,沙弗莱急得头上都冒出了汗。
他稍微站起来些,准备脱了外套下水去找,就在这时,听得身侧哗啦一声,船沿立刻被扒住了。
这是一只用于悠闲飘荡的小木船,本身就不不够沉,一下子朝着侧边倾斜,沙弗莱差点跌倒一头扎进水里去,他赶忙蹲下,降低重心,就看到陈词喘息着趴在船沿。
湿透的黑发黏在陈词额头上,水不断顺着脸庞流下,落入湖面,激起圈圈涟漪,湖心处没有灯,只能借助岸边的光亮视物,相较于中午分别时,陈词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起码有了点血色,镀着一层浅浅的水光。
刚才陈词潜入了湖中,一直到憋不住了才浮上来。
沙弗莱赶紧伸手,就要把陈词拽上船,他隔着湿透的衣服攥住omega小臂,却意外地发现陈词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结实得多。
这次陈词没有拒绝,顺着沙弗莱的力道爬上小船,他累了。
连同一起被带到船上的还有许多湖水,哗啦啦地落在甲板上,打湿了沙弗莱的裤脚和鞋子,但alpha现在顾不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