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岱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分钟,姜岱低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月月初,有人邀请我去顶层观看了皇室游行,我跑去了附近的钟楼,偶然在那里遇见了陈词。”
“他告诉我了很多事情,包括我的身份,我们两个人都很惊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陈词在白塔里过得并不好,平时就连出门都要很多人跟着,他想要知道什么叫做自由,而我也想体验每天都能见到阳光的生活。”
“所以我留在了上面,而他以我的身份回到了这里。”
“沙弗莱是陈词的未婚夫,他可以说是和我们两个接触最多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互换身份的秘密,很幸运,他答应帮忙隐瞒。”
“这次带您去顶层治疗,也是他出手帮忙,所以姜叔你大可以放心,虽然不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担心顾忌着什么,但我们三个人都有在好好瞒着身份的问题。”
姜岱半天没有说话,他望着陈念,这是他十八年来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见证着陈念的出生,第一次抬头,学会爬行,站起身来,含糊地喊一声“mama”。
他是最了解陈念的人,也就知道竭力劝说着他的少年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我不想让你失明。”陈念的声音低落下来,“特别是你之前从来没告诉我,眼睛和身上的疤都是为了救我才落下的。”
姜岱:“当年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我不光知道陈家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还去了父亲之前在荣军院里居所,在他的房间里睡过一夜。”
陈念顿了顿,轻声道:“您一直以来都不告诉我身份,肯定是有您的考量,我也不会去多问什么,更不会去怪您。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在这件事上能听我的,去顶层把眼睛治好。”
最近一个月发生的种种,对姜岱来说也是种考验。
异常出现的第一天,他其实就感觉到了,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孩子,此前就算是陈念情绪有微小的波动,姜岱都能察觉出来。
那段时间他非常不安,特别是陈词每天还都一大早就跑出去,玩到晚上才回来。
姜岱虽在地下城颠沛流离,十几年来却也尽力收集着关于白塔和皇室的消息,知晓在众多传闻中,身为皇子妃的“陈家独子”是个什么样的形象,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陈词表现出的性格确实也在印证着那些传闻。
他怎么能不心疼?十几年前明明是他亲眼见证着诞生的两个孩子,却在同一座信标的顶层和地下城里,长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陈词有着最为优渥的物质条件,却远不如陈念幸福,姜岱把陈词为了伪装强行扯出的假笑看在眼里,心中只有难言的酸涩。
事情朝着姜岱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互换身份这样大胆的举措,如果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姜岱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变得畏手畏脚,顾虑重重,而两个孩子则朝着他们心之所往处靠近着,说是勇敢也好,不顾后果也罢,起码直到现在,他们是无悔且快乐的。
姜岱沉默片刻,最终叹息一声:“我需要考虑一下。”
陈念精神一阵,既然姜岱这么说了,就代表有戏。
“好,一定要好好考虑,以后我还要带您去更多地方看风景呢。”他终于再度露出笑容,“等您考虑好了,我就立刻给沙弗莱说,让他尽快把您接到上面。”
姜岱:“好,你快去休息吧。”
陈念嗯了一声,他拖着格外沉重的背包,回到自己房间,陈词在旅行离开之前,把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
陈念一屁股坐在床上,向后仰倒,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
他的小卧室没法和皇宫里豪华的套间相比,但是最温馨的地方。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也不用出门工作,正好也能避免会被唐纳德的人查到,就待在家里画画,练习精神力就好。
陈念换上宽松的居家服,趴在地板上,从床底摸出装有小蘑菇的盒子。
三个星期没用,还是先充上电。
他刚给小蘑菇插上电,腕上的终端就震动一声。
陈念瞅了眼,是来自傅天河的消息。
傅天河发了张照片过来,图中是一只戴了橡胶手套的手,还有一条湿漉漉的狗,周围的地面和墙上甩得到处都是水迹。
傅天河在给大聪明洗澡吗?
陈念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傅天河,见面的时候他专门问过陈词,遇见这种状况要怎么办,陈词只说正常回复就行。
哥哥和傅天河现在应该还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两人毕竟刚刚结束了同行的旅程,还经历过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又不能表现得太冷漠。
陈念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回道:辛苦了。
紧接着他把照片转发给陈词。
小蘑菇充上电了,陈念便暂且把盒子收进抽屉里,就在这时,终端又震动一声。
他还以为是傅天河发来的,没怎么急着看,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打开终端才发现是另一个人。
一个被命名为“。”的账号。
陈念通过头像认出这个“。”是沙弗莱。
不久之前沙弗莱为了帮陈词处理什么帕格尼尼还是帕尼尼的事,加了他终端的好友,只是陈念没想到陈词竟然给了沙弗莱这样一个备注。
估摸着哥哥觉得不能写沙弗莱的真名,也想不出应该用什么来指代,就直接乱打了一个符号。
陈念忍不住想笑,他点开聊天框,沙弗莱问他到家了吗。
已经到了,和姜叔说过去顶层治病的事,他说得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