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果真是好孩子,不枉费相府一直养着你。”脸上笑意更甚,傅氏亲自牵着她出门,“你放心,我知你一直记挂着你亲娘葬于西北,我会将她的尸骨迁过来。”
踏过路上的灰尘,秦安举目望去,相府中连一个喜字都没有张贴,冷清的厉害。将娘亲迁回来安葬的事,她求了两年,最后用自己的婚事换来,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面上摆出感激涕零的笑意,秦安轻声道:“多谢母亲慈悲。”
拍拍秦安的手,傅氏装模作样的用手帕按按眼角,“你娘亲此前寄来的遗书上,写明了要风风光光给你办亲事。可你如今要嫁的是废太子,我们又怎敢肆意操办,你父亲位居丞相,自然不能做触怒陛下的事情,倒是委屈你了。”
既要离开,秦安也淡了几分同她演戏的心思。不能操办婚事,也不能送给她一分一厘的嫁妆不成?况且若是真的有心,哪怕遣几个小厮护送她前去呢?秦安低眉道:“秦安不觉委屈。”
“还有一件事,你自请前去侍奉废太子,往后也就不算是丞相府的人了。”傅氏的声音轻缓,却盖不住里面藏着的薄凉。
这是急着与她划清楚界限呢,免得往后因为她,再累及丞相府荣辱。秦安想得明白,只淡然一笑便屈膝行礼,“秦安,拜别相府夫人。”
见她如此懂事,傅氏心里的石头尽数落下,只觉无限舒爽。已到了门边,她冲守门小厮微微点头。
小厮见状,赶忙打开小小的偏门。
秦安面色一滞,跟在她后面的青荷再也忍不住,逼问道:“为何不开正门?”
“放肆,你们是何等身份,还配让相府开正门?”小厮凝眉厉喝。
回头一看,秦安只见傅氏戴着满头珠翠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端的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姿态。拉住还欲要争论的青荷,秦安挺直脊背,认真整理好嫁衣,迈步出府。
她只孤身带着青荷,无喜轿,无奏乐,更无相迎的新郎。踏着一路飘落下的枯叶,秦安不顾路人的指点与议论,努力将每一步都踩的安稳。
眼前终于多出了一座府邸,这里正是如今废太子魏知壑的住处。秦安驻脚仰头,天边翻滚的乌云,逐渐有了要消散的意思。眼中逐渐浮现些许笑意,秦安摸了摸心口,唤道:“青荷,去叩门。”
“是。”走到门边,青荷轻叩两下,却无人应。等了片刻,她又加重力气。
这才从中走出一个面容俊美的侍从,诧异的望着她们道:“二位是?”
深吸一口气,秦安按捺心中的羞涩与忐忑道:“我叫秦安,今日前来嫁与殿下。”
侍从闻言,神色几变,只道了声:“烦请稍等我去通禀。”便又重重合上了门。
将青荷叫回自己身边,秦安耐心等着。却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日暮时分。
聚集在她身后看热闹的百姓们越来越多,门口恰有一棵巨大的槐树,萧瑟的秋风卷起落叶,枯黄着从树枝上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了嫁衣上。裙摆拖地,砸碎的枯叶粉末,与嫁衣上点点的金线绣纹相映成趣。
圆润澄澈的眸子眨了眨,秦安像是被这突然掉落的落叶唤回神智,宽大的衣裙下双腿微颤。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两个时辰。眉头微蹙,秦安看向前方,那大门依旧紧闭,连一丝缝都不肯为她打开。
绣着合欢花的袖口下,秦安攥着拳头,脸上却因难受泛起潮红。看到了她的表情,丫鬟青荷终于不忍,小姐付出那般大的代价来到这里,可不能连门都进不去。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众人,她咬咬牙提着裙子上前叩门大喊:“里面有人吗,快开门呀!”
青荷的动作惊到了秦安,她皱眉轻唤,头却越来越晕,“青荷,不可。”
可声音微弱,青荷哪里能听到。情急之下挪动步子,才发现一双腿如同万蚁噬骨般酸痛。下一瞬,秦安便支撑不住身体倒了下去。
鬓边唯一的一支蝴蝶步摇乱晃,美人倒地,和落满一地的枯叶一样衰颓,惹得周遭看热闹的人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
落叶再次砸了下来,顺着她的额头滑在掌心。双手一触,尚且没有用力,就碾碎成粉末,秦安扬手,看着碎渣被风吹向远方。
“吱呀。”
紧闭的大门,却在此刻缓慢打开。秦安身体紧张的绷起,凝重的眸子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期待。
大门刚一动,青荷便赶忙退后,到了秦安的身前。忍着双腿的酸痛,秦安深吸一口气,让青荷扶着自己站直。
敞开的门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恰逢夕阳洒了下来,照出地面的一片暖光。男子眉飞入鬓,眼眸狭长,黝黑的眸子流转着迫人的贵气,挺俏的鼻子隔出疏离的距离,薄唇不耐的抿着。
整个人像是一块寒玉,泠冽不可近人,又高贵无比。
踏过照在地上的阳光,男子往前几步,却站在了阴影处。
秦安在他出来的瞬间只愣愣看了一眼,便低垂下眉眼,指尖下意识捏紧袖口。紧张的咬了咬唇,由青荷扶着上前,秦安向他缓缓行礼,“见过殿下。”
想来便是她,说着要来嫁给自己。魏知壑不耐的轻点指尖,随意打量她几眼。
挽起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根戏碟寻梅步摇,晃动的珍珠流苏下,柳眉微蹙,目如点漆,杏眼含着流转的怯意。点着口脂的红唇,仿若是盛开在瓷白脸庞上的菡萏。即便是一身艳丽的嫁衣,也夺不走她的风采。
诚然是个美人。心中像是赏玩器物一样下了结论,魏知壑不甚在意的偏头,问道:“你是谁?”
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让秦安有些错愕,她急忙探向魏知壑的眼底,却没有看出丝毫的熟悉。思量间,秦安又低垂下头,声音不自觉有些低落,“我叫秦安,之前是丞相府的庶女。”
眸色深了深,魏知壑牵起嘴角,面上滑过几分嘲讽。可惜秦安低着头,完全错过了他如今的神情。魏知壑突然伸手,细细摩挲着她的下巴。
带着凉意的触感使得秦安瞪大眼睛,抬头一看,便猝不及防的装进他深若寒潭的眼眸,心脏不自觉漏跳了一拍。她听到魏知壑轻声说:“可我如今被废为一介庶人,可实在算不得好归宿,你还愿意嫁我?”
“愿意。”女子的声音还因为羞怯而有些颤抖,却又无端带着几分笃定。
猛然收回手来,魏知壑侧身让开,眼底满是玩味。“好啊。”说完后,他便径直转身率先回去,将门为秦安打开。
再次看向自己嫁衣上的金绣纹样,秦安在心中轻道,娘亲,我终于再次找到了那个温润如玉,清风明月般的人。脸上缓缓漾出一抹笑意,秦安提着衣裙,跟随他走进这略显衰败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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