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既然对方的使者已经找上门来了,江南这边也好歹排出来了宴席宴请使者。文官已经准备好了,无非是双方扯皮,这边付出点代价罢了,而且有些叫嚷着连代价都不用出,毕竟双方现在正在交战,刺杀对方统领是天经地义的事,干嘛要赔礼道歉?
有这样想法的人还是挺多的,并且这种人占据了朝廷里面颇多的官职。私下里面说姓齐的倒是好大的胆子,敢这个时候找过来,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那话也不一定准确,想杀的时候肯定会杀的。
至于会不会杀了来使,那要看皇帝的心情了。富贵这一会儿的心情,那真是一点都不明白。
他和几个小儿子说:“你们石磨叔叔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而且石磨一直以来为人谨慎。他三令五申对那群人说只需要刺探消息就行了。这群混蛋看到有一条大鱼不想放过去,偏偏生出了刺杀的心思,刺杀和刺探是一个样吗?”
富贵面前的这群小孩子,因为年纪小,这个时候都发表不了什么意见,个个个老老实实的听着富贵讲。
然而富贵想听听这几个儿子是怎么说的:“你们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就有一个小孩子说:“父皇,这事情已经传开了,天下人都知道了,咱们这个时候若是赖账,人家肯定会看不起咱们的。不如给点钱帛打发了吧。”
富贵点了点头,这是会思考了,最起码站在天下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若是一个豪强这件事想不承认可以不承认,但是作为一个皇帝,身上还有一种道德标杆,有的时候太缺德的事儿还真不能做。
就有另外一个儿子,很狡猾的问父亲:“父皇,咱们对天下人说这事是咱们干的了吗?咱们为什么不一推干净,说这是江北栽赃陷害呢?”
这个属于不要脸,来了一个抵死不认。
这孩子有些小聪明,富贵却并没有觉得不好,而是伸手在这个儿子头上揉了揉:“若是对方没有人证物证,咱们当然不承认,可是人家有证据。所以闹不掉的事儿还是要认的。”
好歹这几个儿子没有表现出彼此栽赃陷害,好处揽到自己身上,坏处推给兄弟。富贵跟这些小孩子们聊了半个下午,虽然没有什么好建议让富贵采纳,但是富贵心情却好了不少,答应这几个孩子到时候有宴会的时候领着他们一起去。
而宫里面排的最近一次宴会就是招待齐侯。
齐侯和富贵算是老相识。齐侯的年纪比富贵小上几岁,富贵当初娶何夫人的时候,齐侯才二十岁出头,代替他父亲老土匪前去赴宴。如今又隔了几年相见,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有一些唏嘘不已。
看到江北古人,别管是什么阵营的,富贵就觉得齐侯说出来的乡音亲切。于是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是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愉快的为了好打了招呼,彼此落座。
刚开始两个人也没有聊这一次的事情,而是互相问候。
富贵问齐侯家的孩子身体可好,齐侯夸赞富贵这几年威严日盛。
把这些客气话说完,富贵就问齐侯:“齐老弟你是从江北来的,我那两个孩子如今如何?我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别人跟我说的。我身边的人哪有亲自见过他们的,跟我说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我想听听老弟跟我说说那一对孩子如今可好吗?”
齐侯也不知道富贵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若论起心思诡秘,齐侯十个绑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富贵。然而在这种其乐融融的场合下,既然对方为了齐侯也照实说了。
“我们陛下如今还好,就是忙一些。除了平时上朝,我也不常见。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又笨又老实,嘴巴又不会说话。在陛下那里不受重用......”这话刚说出来,两边群臣都忍不住打趣。
“齐侯太过谦虚了。”
“若是不受重用,哪能让齐侯一番劳累远涉江湖,来到我们江南来。”
......
富贵把手举起来,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老弟你也太客气了。”
齐侯笑了笑,关于秋叶的话题就此结束,开始说起冬风来。
“因为我这个人不受什么作用,和朝廷里面那些闲官们关系倒不错,和他们平时一块饮酒倒是听说过不少小王爷的事儿。”
现场安静了下来,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氛,在江南官员里面流淌了起来。有人支持正统,正统就是冬风。哪怕冬风出生的时候,父母关系已经破裂,然而冬风被怀上的时候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并且冬风是被江北的皇帝抚养长大的,这其实也是一种政/治资本。和那些被后宫娘娘们养大的皇子们相比较而言,冬风的成长过程更具有含金量。
富贵含笑听着:“说起来我们父子还没见过面呢,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如今高矮胖瘦。唉,我倒是有打算把他接回来,只是如今我们父子没有相处过,担心到时候委屈了这孩子。”
齐侯就当自己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小王爷我倒是经常见,长得和您有几分相似,个子高高的,因为这两年在拔高个,所以有些瘦。唇红齿白,是很贵气的一个小公子。最妙的是书读的还比较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信手拈来,平时与我们这些外臣相见,进退有据。更难能可贵的是小王爷身份高贵,待人接物却是极为热情。我来的时候小王爷已经开始学骑射了,听说学的有模有样,那些侍奉的侍卫们说,明年秋天能跟随我们陛下去北方数郡打猎了。”
从齐侯的话里就能听出来,冬风是一个样样优秀的少年。
短短的几句话,很多人已经在脑子里面补出来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在场的很多文官看了看那些不爱读书的皇子们,有些人担心这是齐侯往冬风脸上贴金,毕竟富贵就不是一个读书的种子,他其他儿子也个个不爱读书,突然出现一个爱读书进退有据的孩子,这些人多少有点不相信。
富贵还没说话的时候,就有一个文臣站了起来:“齐侯说了这么多,不知道那位小王爷有什么大作没有?今日大家都在,也能拜读一番。”
齐侯也不怕他们问,“恰巧今年过年的时候做了几首诗,我背出来几位大人听听。”
齐侯因为养女儿养的比较多,所以对能看到的小男孩都特别关注。因为这些小男孩里面可能将来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女婿。如果有一些很优秀的,一定要从小观察,这样到时候结婚的时候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因此这些小男孩们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一些行动就被齐侯看在眼睛里加以分析,并且加深记忆。而且不知道的时候还被齐侯拿出来和其他小男孩一块比较。所以这个时候如果问齐侯,江北的那一些二代三代们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孩子,齐侯肯定滔滔不绝。
所以冬风做的一些诗词也被齐侯记在脑子里面,记得还特别牢固,人家问的时候他洋洋洒洒背了好几篇,还把小家伙刚开始学的时候,所做的那些稚嫩的诗篇也背了出来。
关于弹琴画画这些,冬风师从哪位大家,冬风平时也有什么小故事......光是这一些齐侯,滔滔不绝的讲了半天。
讲的江南权臣,居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把江南的这些皇子们个个衬得像是地上的野鸡一样。
富贵心里面多少有点想把这个小儿子接回来的心思,实在是这个小儿子要比其他的儿子看上去像话了不少。
等到齐侯说完之后,富贵姨夫很不高兴的模样:“我是不能到江北看望他们,只是那两个孩子怎么也要派一个过来看看我呀。唉!”
说完之后脸上表情显得特别惆怅,齐侯当然知道富贵问起这对孩子的过往肯定是有目的的,若是真的心疼孩子,大家私下里面聊,可偏偏在这种公开的场合里聊出来,齐侯心里面就想着大概是想借冬风压一压其他的皇子,未必是真的心疼冬风。
齐侯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被富贵牵着鼻子了,说了这么多没用的正事还没开口讲呢,而且现在的气氛非常快乐,真的是一群人在一块儿饮宴论诗,说起那些冷冰冰的刺杀和见不得人的尔虞我诈倒显得特别突兀。
尽管说这个在这种气氛里面不合适,齐侯还是要说的。
齐侯就用父子关系作为切入点:“陛下思念儿子也是人之常情,天下的父亲心思都是一样的,都想让儿子将来成就一番伟业,能够比前人更厉害,更强大。”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然而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陛下与小王爷父子分离,却有可以见面的一天。然而有些人一旦父子分离之后,就恐怕今生没有再见之日了。就比如说周莲和他儿子。”
现场的气氛瞬间冷淡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是已经开始要说正经事了,江北的官员个个打起精神等着,要和江南的人多讨点好处。江南的人也想袖子等着跟江北干架。
齐侯仍然是一副非常沉重的表情:“当年您大婚的时候,周莲带着他家夫人去贺喜。那个时候周莲就有一个儿子,只是年纪尚小,大家坐在一起说起话来,他虽年轻,却是对这个孩子特别在意。”
在场的人都觉得齐侯这是在说废话,哪个当爹的不心疼儿子不在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