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是面目呆滞,机械的往前走,经过她们母女跟前的时候,朱大姐立即拉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问:“大婶,我问问,你们这是往哪儿去?”
“去前面的北郭县,那里开仓放粮,听说有人反了朝廷,把那些大户人家的粮仓开了。去混一口吃的。”
朱大姐背上的秋叶努力抬起头,“这位奶奶,是谁做了反王?”
难不成真的是巫马富贵?
“听说是个复姓,姓马还是姓什么的,记不清了,去了混口饭吃,管那么多干嘛?你们娘两跟我们一起去吧。”
朱大姐恨不得差点把牙齿咬碎,秋叶就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有病,我娘带着我走不远。”
这群人走远了,朱大姐把秋叶放下来,“好孩子,先歇一会,咱们就是饿死也不会去找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咱们早就不死不休了,我把爷爷奶奶的藏身的地方告诉了周家的公子,他们不会放过咱们的。”
秋叶浑身难受,坐不稳倒在路边,她看着天上的白云,忍着胃里的痉挛,忍不住感慨连连,前天白天还是一介庶民,今天就成了反贼之女了。
她微笑起来:“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我有一个做反贼的爹,怎么就不能自己干一番大事业,太史公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必要让我的死,重于泰山。”
她爬起来,“娘,咱们去西边,西边也遭遇了大旱,千里赤野,流民无数,那也是咱们的机会。”
朱大姐也不懂,但是她这会只能听闺女的。
秋叶和朱大姐互相搀扶着一路靠乞讨往西园县而去,这一路上,大家都是穷的荡气回肠,就是富农也没额外的粮食拿来施舍。母女两个连着五天只能乞讨到水,秋叶靠喝水和高烧伤口高强度的走路做斗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雄心壮志会不会实现。
这一日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看到一户人家的门,在朱大姐上门讨饭的时候,她倒了下来。
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个病弱的中年人,家里有个老仆,主仆两个开了门,这个中年人看到这母女两,叹口气:“时运不济,又一个倒在咱们门前。”
这个老仆人一听,立即把脸拉成苦瓜,“老爷,不能再施舍了,再好心下去咱们就没吃的了。”
总不能让她们娘两饿死啊。况且是两个女人,又不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如果是男人,他是不会做那给蛇取暖的农夫。
最后这老仆人还是把秋叶扛了进来,朱大姐千恩万谢,老仆人弄了一点草根,煮了一碗水给了朱大姐,“给你家姑娘的,让她喝了,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命了。”
秋叶被灌了一肚子的草药,又喝了一碗小米粥,这才没有饿死。解决了温饱问题,洗干净了脸,秋叶年纪小,五官精致,一双丹凤眼很锋利,一看这姑娘不好惹。这老仆人一看,就觉得这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转眼一想,如果是个好相与的,娘俩也不会走到自家门口,早在路上出事了。
到了晚上,吃饱了的朱大姐心存感激,报恩的方式就是给这家人干活儿,她本来就是一个干活儿的好手,挑水劈柴,给这主仆两个缝缝补补,手脚麻利又勤快。
这个老仆人就动了心思,跟中年人说:“老爷,我瞧着这当娘的干活挺好的,听说在灶上也是一把好手,不如留下她们给咱们家做活吧。咱们来来往往的也施舍了不少人,都是拿着吃的走了,也有那狼心狗肺的纠集了其他人来偷咱们的,这样良善的还是头一回见。”
中年人冷哼了一声,“你这人真没眼光,要是她们故意表现的良善呢,到时候现了原形好吃懒做,看你怎么办?”
“那......那就等等。”
朱大姐也不想走,这家人一天两顿饭,能吃饱,何况她女儿如今身体不好,不如在这里多待几天。她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来,起来后挑水养鸡扫地擦桌子洗衣服,一个人把家里的活儿干完。
如此过了四五天,秋叶的身体稍微好了一点,她和朱大姐商量,“我看着这家人也不错,你留下来,我往西园县去,等我落脚了再来接你。”
朱大姐不愿意,要走当然母女两个一起走。还有朱大姐觉得,在这一家做奴仆挺好的,有吃有住,主人也不是动辄打骂的人家,很和气。再往前走,未必有这么好的地方了,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庙。
秋叶是不会给人当奴才的,她很坚定的要走,就是看这家人不错,才让朱大姐留下,朱大姐也很干脆,既然女儿不留,她也不会留下的,就去找主人辞行。
第5章 、选择
这家的主人在附近有三十亩地,妻子去世十多年了,只有一个老仆人跟着,主仆两个人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这会儿就听说北郭县有人反了朝廷,这家的主人就觉得太平日子没了。
两个人在书房说话。
“少不了要打战,真是时运不济,不过好在咱们西园还能撑着,不至于有兵灾”。老仆人说了一句之后,就看见主人摇了摇头叹息:“流年不利,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我瞧着咱们西园县也不安宁。”
朱大姐在外面听了几句,咳嗽了几声,进来之后先谢过了这位主人,就说自己带女儿走。
老仆人一听赶快看向主人,他老人家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看着顺眼的仆妇,要是走了家里的活儿全留给了他这把老骨头。就故意说:“外面不太平,你带着一个大姑娘你们到哪儿去?碰到那人牙子,诳了你们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有你后悔的。”
他说的也是实情,特别是秋叶,不大不小的年纪肯定会被很多人盯上,之所以这段时间一路平安的到了这里,是因为秋叶那副样子就像是得了痨病马上就一命呜呼了?得病的女孩子是卖不出价钱的,靠近了就嫌晦气,所以母女两才算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西园县。朱大姐这人意志不坚定,听了心里害怕,脸上就表现了出来。
惊慌害怕的朱大姐立即露出哀求的模样,老仆人满意极了,心想吓唬这做母亲的不必费大功夫,只要能吓唬住那丫头才算大功告成。但是这个主人却对朱大姐的脸瞅了瞅,随后自己皱眉想了一会,对朱大姐说:“把你女儿带来,我要给她看看面相。”
朱大姐一惊,老仆人就催促,“快去啊,我们家主人这是家传的本事。一般人求到门上都不给看呢。”
朱大姐唯唯诺诺的去了,主人家想了想对老仆人说:“这女人是大富大贵的面相,我想娶她为妻。”
“她是流民。”老仆觉得朱大姐身份不行。
这主人摇了摇头,“流民也是民,好歹以前是良善人家。反观我自己,家里只有薄田三十亩,房子只有一座,还是年久失修,原配去世十多年,到如今没有一男半女在跟前,我自己人到中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年中半年都要喝药。就是村里的人家也多少看不上我这样的。”
没一会儿朱大姐带着秋叶来了,这家的主人看了看秋叶,忍不住对朱大姐说:“你这女儿贵不可言啊。”
这是人主之相,怎么在一个女孩子脸上呢?
朱大姐欢喜起来,在她看来,女儿家贵不可言就证明她的丈夫贵不可言,这么说将来女儿肯定能嫁一个好人家。
秋叶不置可否,她不信这个。
主人就出面挽留:“鄙人姓廖,名齐,排行第三,字叔齐。家有薄产,在附近有点名声,你们母女可以放心的住下来。”
秋叶看了看朱大姐,朱大姐当然想留下来,在外漂泊整日乞讨,哪有这样安稳的日子来的可靠。
她先是脸上欢喜了起来,接着就有些落寞,坚持辞行,“不了,我们还是走吧。”
她这一番表现明显是有故事,廖叔齐就立即明白了,人家这是有难言之隐。他把老仆人打发下去,和颜悦色的问:“夫人有什么话只管敞开了说,凡是有用的着我的,我定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