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棠摇头, “值得, 万一有用呢?”
她用帕子蒙着脸, 泪水很快洇湿了整张帕子,祁衍满眼心疼,他不知道自己的话竟能让她泪流不止,他坐在床沿,双手有力的握着她的肩膀,声音郑重:“棠棠,你不要伤心,只是食不进补而已,朕不会死。”
他记得,她笃定他会早死。
连棠掀起濡湿的眼睫,哽声,“为何?”
祁衍点头,“大仇没报,西戎未灭,朕会留着这条命等到那一日,还有...”他顿声,拿眼睛觑她。
连棠一边轻拭眼角,一边顺着他的话问,“还有什么?”
祁衍揽她进怀,唇角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还有,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朕陪你过一辈子?”
连棠耳垂瞬间变粉,低着头,嗫嚅:“需要。”仿佛怕他没听见,又抬声重复了一遍,“很需要。”
祁衍释然一笑,顺着她的耳垂开始咬。
......
这一夜,为了让连棠安心,祁衍闭目陪她在床上躺了一夜,连棠一睁开眼,就看到背对着她,半撑着身子翻书的男人。
她一翻身,调皮的扒到他的身上,探着头往他手上看,“陛下读什么书呢?”
她轻的像猫,吊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存在感,完全对他造不成威胁。
“嘶——”祁衍却像身上压了一座山,闷哼了一声,半晌未动身子,似乎在极力忍受什么。
连棠忙从他身上下来,坐直身子看他,只见他抿唇,下颚线绷的挺直,半晌才缓缓转头,道:“手麻了。”
原来他维持一个姿势看书太久,连胳膊带手都麻了,连棠的身子再压上来,那滋味,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连棠连连道歉,拉着他的另一只胳膊坐起来,“我帮你揉揉。”
祁衍转过身,给她揉。
连棠边揉边嗔道:“陛下想看书,怎么不去书案?”
祁衍口气淡淡,“陪你多躺会。”
连棠却觉得奇怪,大战在即,他恨不能把时间掰成两半花,哪里能躺得住,否则也不会看兵书看得身子僵掉都不知道。
她大致猜到他此举的原因,定是她昨日哭太凶,吓着他了,他才不敢离开,想让她安心。
心中一暖,她慢慢把头靠近他的胸膛。
等到祁衍手臂恢复了知觉,他先下床,又抱着连棠坐到床边,问:“脚腕还疼么?”
连棠试探着踩地,“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一股酸楚,走路应该没问题。”
军医治疗跌打损伤经验丰富,又给连棠贴了最好的药膏,经过一夜的修养,已经好的差不多。
她套上便鞋正要下地走路,祁衍却拦腰将她抱起,嘱咐,“彻底休息好了再走。”
在军营,连棠不想那么娇贵,挣扎着想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
祁衍却不由分说的把她抱到外间,放在软塌上,而后去端洗脸的铜盆。
军中没有女婢,内监倒是有几个,但祁衍不想让他们近身伺候连棠,所有的事都亲力亲为。
连棠却觉得自己可以自力更生,“陛下,你别围着我忙乎了,我可以自己来,我现在跟正常人几乎没有两样。”
祁衍把她抱到食案后坐下,提眉,“怎么,朕伺候,还委屈着你了?”
连棠语塞,只好顺着他。
用完早膳,内监正在撤食案,全盛进来,禀告,“陛下,镇国大将军在前帐等您,说有要事相商。”
祁衍看了一眼连棠,略一思忖,沉着嗓子道:“让大将军来后帐议事。”
全盛目光一顿,后帐是皇帝起居的地方,臣子一般不能进来,他默默看了一眼连棠。
连棠知道祁衍是担心她没人照顾,遂冲他摆手,“陛下放心去吧,我能照顾自己。”
说完还站起身,缓缓踱了两步给他看。
祁衍赶紧起身,扶着她,声音很沉,仿佛在刻意压嗓子,“你还是少动为好。”
连棠点头,笑嫣嫣的,“是,陛下。”
祁衍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连棠从墙上取下一只剑,当手杖拄着也往帐外走去,她刚向门外探出一只脚,眼神突然顿住。
不远处,祁衍弯着腰,用明黄色的绢帕捂住嘴,在剧烈的咳嗽,全盛在一旁给他拍背。
连棠心里不是滋味,怪不得刚才总觉得他嗓子不对劲,原来他是在刻意压制咳嗽。
他之前偶有咳嗽,好像从昨日她哭过之后,就再也没听他咳嗽过,他憋住不咳,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是不是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她总是不考虑他的感受,一点风吹草动就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焦虑。
对于他身体的状况,她早就心知肚明,连续一个月高强度领兵打仗,他食不受补,失眠都是正常的现象,她不该在他面前做出那么强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