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深。
新购的屋子里, 条件简陋,连棠、花嬷嬷和沉露挤在一张大通铺上。
连棠挨着花嬷嬷睡,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花嬷嬷是连棠母亲的陪嫁丫头, 行为做事和母亲有诸多相似之处,连棠时常在她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
她总是这样,在别人身上找父母的影子, 二叔是,花嬷嬷也是。
睡梦中,连棠又往嬷嬷怀里蹭了蹭。
三人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酣,花嬷嬷突然被一股刺鼻的气味惊醒, 她睁眼一看, 窗外红彤彤的, 火光一片。
“姑娘!沉露!”她大骇, 猛然将两人拽醒, “走水啦。”
连棠刚被震醒,就看到花嬷嬷已经跳下床, 猛然扯起一床被单, 把过夜的茶水悉数倒在上面,而后不由分说的捂在连棠和沉露的脸上。
“你们先出去, 我去西厢房看看小公子。”她嗓子撕裂,不似人声。
连棠拉她,“不, 嬷嬷,你和沉露先出去, 我去看横儿。”
沉露也嚷嚷这要留下。
“快走!”花嬷嬷突降蛮力, 伸胳膊将他们推出门, 而后又冲进滚滚的浓烟中,
门头上一根椽子掉下来,连棠和沉露被搁在门外。
几息之后,飞絮抱着连横跳出来,连棠一边把打湿的床单给她们,一边焦急的朝火海里张望。
没人出来。
“嬷嬷!”连棠被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屋子里一阵黑烟滚滚,将一行人逼到院子里,连棠指挥飞絮和沉露带着连横往院外撤。
可是两间倒座房也起火了,火舌瞬间吞食了大门。
他们被困在院子正中。
绝望之际,一行蒙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那为首的最是高大威猛,径直冲到连棠面前,“棠棠!”
是祁衍的声音。
听到连棠新买的小院起火,祁衍立刻判断连棠肯定在里面,他带人飞檐走壁赶来,竟比埋伏在京中的暗哨还快。
他一把抱起连棠,飞到了屋檐上。
连棠失去意识,软软的趴在祁衍的肩头,嘴里小声喃喃,“救嬷嬷。”
“你们留下搜查屋子。”祁衍转头吩咐下去,身影一闪,消失在夜空中。
*
揽月阁皇帝起居的寝屋里,气氛压抑到极点。
地上跪满了太医院最好的圣手,轮流为床上躺着的女子把脉。
院判胡太医头上直冒虚汗,已经两天两夜了,皇帝的耐心几乎耗尽,若那姑娘再不醒来,他害怕自己的脑袋搬家。
把完脉,众太医从屋子里退出来,在外间合诊,出结果后,胡太医到皇帝面前呈报,“启禀陛下,太医院一致认为,连大人体内余毒未消,又吸了烟气,伤及五脏,再加上她近日心里郁结,多重打击之下,迟迟不愿醒来。”
“心里郁结?”祁衍嗓音沧哑,“一直都有,还是最近?”
胡太医:“就这几日的事,连大人有忧思过度的迹象。”
祁衍眼眸缓缓地闪了一下,这几日?
这几日她一直在宫里,连横也没有值得她操心的地方,她为何忧思?
祁衍转眼看她恬静的面容,苍白的唇,回忆她这几日的不对劲: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不接受他的赏赐、说害怕还不起...
那么让她郁郁的除了他还有谁?
为了截断他的绮思,他在两人之间垒了一堵墙,把她推到外面。
虽然她装大方说不在意,其实还是受到伤害。
祁衍下颌绷紧,曲指抚摸她的脸,目光轻柔。
胡太医汇报完就被皇帝晾在一边,他低着头,不敢动也不敢看,当余光瞥见陛下的手蹭上连大人的脸,他才知自己的多余,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胡太医是宫里的老人,也算是看着陛下长大,他就没见过皇帝集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在身上,愤怒、心疼、渴望、退缩,懊悔。
他可是杀伐果断的天子啊。
胡太医不得不对床上躺着的那位另眼相看,这死寂的皇宫终于要迎来改变了么?
胡太医讳莫如深的一笑,缓缓走到其他太医中间,严厉道:“这几日都把嘴给我捂紧了,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
*
微曦清晨,揽月阁的后院,难得没看到天子练剑。
常福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寝屋,声音带着一点哀求,“陛下,您都坐这一夜未动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坚持不住啊,喝杯熟乳吧,这还是连姑娘吩咐厨房每日晨练后给您准备的饮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