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令仪的喉间像是塞了团棉花,哽得生疼。
“你想要置我们一家于死地,也是因为觉得你母亲的死,和我们有关吗?”
周闻明明有药可用。
“当然不是,不然我何必救你。”
周明湛躺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他苍白色脸上毫无血色。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过了好久,他才说:“我从小对生命没有敬畏,我母亲发现了这一点,开始尝试着改变我。当她发现我无法改变的时候,她开始教我伪装。”
他小时候,喜欢在田地里抓青蛙解剖,后来长大了一点,开始承担起家里杀鸡杀鱼的工作。一刀下去,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掌心流逝对他而言,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他母亲发现了这个事情后,不再允许他动刀。
母亲希望他是一个正常人,于是他开始学着做一个正常人。
伪装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他做得很好。
“为了摆脱家里,我早早考上了大学,但我母亲要我学医。”
治病救人,他天真的母亲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重新唤回他对生命的敬畏。
“我遇见你的时候,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我们一样聪明,在听说你随母姓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有一样的身世。”
他本不在意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直到他以为自己遇见了同类。他以为她的善良和阳光和他一样,都是伪装,他开始靠近她,并开始想要拥有她。
“我不关心这个。”
阮令仪转过头,不看他。
但周明湛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从来不怜惜任何生命,但是看着你在车子里,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我动了恻隐之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大概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在外出旅行后给他带伴手礼的人;大概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将他随口说出的话放在了心上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吃山竹,看着那个坚硬的外壳觉得无从下手时,她捏开了一个小的,递给他,说想换他手上那个大的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属于人的情感。
很奇妙,让他至今都觉得难以忘怀。
“生命脆弱,但却没有办法被掌控。我一直以为母亲只属于我,但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抛弃了她的男人。”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直到她死去,我将她的骨灰盒抱在手中,我才真切意识到,她只属于我了。我想让你也只属于我。”
他和阮令仪没有血缘关系,她就算是死了,她的骨灰,也不会到他手中。但如果她的直系亲属都死了呢?
阮令仪猛地站了起来——她从未想过,那一场车祸的起因,竟是如此。
她想要痛骂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
这一切仿佛都成了她的错。
“我曾经想放过你,但是你回到东城了。”
见阮令仪起身想走,周明湛快速开口。
他是想过放弃阮令仪的,特别是在日本的时候。那段日子对他而言最是难熬,于是他疯狂抽烟来麻痹自己。
他不允许自己享受物质,所以将钱都给了熟识的学长,用于创业。
他原以为,只要他足够痛苦,就可以忘记她。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缓了很久才继续说话。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五年前装在你手机里的定位软件,现在还能用。”
所以他可以在所有地方偶遇她,墓园、快速路……
周明湛说得很慢,像是知道今后大概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机会了,甚至是一字一顿地在说着:“我本来只是想回来在看你一眼。”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但是你再度被其他人占有了。”
若非如此,不会有后来吴许珍那一出。
只是当她的生命再次遇到威胁,他又感觉到了后悔。
对他而言,她本已经是这索然无味的世界上,唯一动人的色彩。
“周明湛,谢谢你说出真相,如果你愿意可以去自首,三天后,我会把录音内容交给警方。”
阮令仪打断他。她不想听他的内心戏了,这一切对她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不要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