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其实不想说,但被缠得没办法,他一向拿他没办法,他凝视着池小天的脸,避重就轻:“我做了个梦。”
他们分开了好多年。他再想起他。
已经他的头七了。
池小天追着问:“什么梦?”
卫珩忽然笑了下,他看着池小天:“我八抬大轿的娶你过门的娶了你,我们还有好几个孩子,咱们好好过了一辈子。”
池小天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这不是很好?你哭什么。”
卫珩伸手,池小天想拍开,但按捺住了,他的珠花被人轻轻碰了下,很轻柔的感觉,像是有风轻轻抚过,温柔的抒情。
“那辈子过得太快了,我不舍得。”
池小天心乱了下,没再纠卫珩为什么哭,他咬了下唇,稍稍垂下眼,有点别扭:“我要是不能生呢。”
卫珩还以为他是女孩,但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啊。
卫珩才想起来这茬:“不能生?”
那梦太真实了,他忘不了那一幕,都忘了这事了。
池小天想过摊牌的,但没想好,就一直拖着了,他看着卫珩:“不止是不能生。”他想了想,偷偷牵起卫珩的衣角,“我其实是男的。”
他坦诚了,大不了被卫珩打一顿嘛。想是这么想的,池小天说的时候,没一点害怕的,卫珩要是敢嫌弃他,他一定先下手为强。
卫珩弯腰,他俯身,几乎和池小天碰着脸:“你是男的?”
池小天噘了下嘴:“怎么了吗?我说过我是女孩吗?”
就是说过他也不会承认的,被宠坏的人就是做错了事也不是想得被罚,是想着会怎么被哄,“卫珩!”
敢骂他卫珩就完了!
卫珩喜欢他,眼睛里都是他,他小心的用唇擦过池小天的脸颊:“别气。”
“我的错,是我眼瞎没看出来。”
“小天明明这么有男子气概。”
在最动荡的八年,池小天撑起了整个戏班子,他没跑,也没怕,到了最后,他还要告诉绿书,告诉绿书去外面看看。
他始终照顾着自己的家人。
池小天还绷着脸,又忍不住笑了,一对杏眼亮亮的:“你说什么呢。”他推开卫珩,“热。”慢半拍似的,他捂住自己的脸,“你不许亲我。”
卫珩很不要脸的凑上去:“那你亲我。”
池小天又去推卫珩,凉亭、爬满绿藤的回行廊,月亮爬得很高,风静得很:“别挨着我。”他们又闹在了一起,有着这个年纪的特有的无忧无虑。
卫珩没再提,池小天没再问,那些就是一场梦,是卫珩在梨园的老槐树下面哄池小天睡觉,自己打了个有些长的盹。
卫后贤是个挺能耐的人,尤其是在卫珩当了参谋后。
卫家蚕食起了周边,不声不响的,卫后贤的军衔越来越高,卫珩始终没出去,他还当着他的纨绔子弟,没事就往梨园跑。
他要捧他的心尖尖。
东三省先解放的。
这不是个很好的年代,但有个花旦红得不行,报纸上都是他的新闻,每每刊登他的照片报纸都会被戏迷一抢而空。
卫珩有个常位,就在戏台下面,他有权有势的,但抠门,旁人都往上面仍大洋和金银,他就扔点心零食。
池小天的嗓子好,脸更出挑,还清高。
戏唱完他就走,从没留下陪过酒,最多喝两杯茶。
他走,卫珩也走,路轻架熟的去了后院。
绿书帮着池小天卸妆:“你们约了去游湖?”
池小天喝着茶,他眨巴眼,还跟个孩子似的,笑嘻嘻道:“姐姐也想去?我跟我情郎去的,你也有情郎么?”
绿书看池小天没皮没脸的样子,没好气道:“说什么胡话。”她手下重了点,“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出去玩,别过夜。”
她拿池小天当弟弟看的,生怕池小天被人占了便宜。
池小天还留着长发,他发质好,戏班的人都不舍得动手,就这么一直留着了:“姐姐,别弄发样了,我穿男装。”
男装就简单了,绿书给池小天绑了高马尾,他脸小,线条柔和,秀气。
“卫爷。”
“卫大少好。”
两人头听见了问好声,池小天扭头,绿书往后退了两步,卫珩穿了身西装,他虽然纨绔,但皮相是一顶一的好:“还忙着?”
他没往里走,只是靠着墙,“晚上吃什么?”
池小天差不多好了,他没理卫珩,央了声绿书:“好姐姐先出去罢。”
绿书点头,走了出去。就跟岳丈看不惯女婿似的,她也看不惯卫珩,但她知道卫珩跟池小天挺好的,所以就是看不惯也不多事。
卫珩这才进来,进来就夸:“你今儿唱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