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个时候,她尘封的记忆突然撕开一个缺口,回忆起许多童年旧事,好像她以前也是有哥哥的,那个名字叫江恒的哥哥,就对她很好。
她第一次认真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别的同学家的哥哥一直在,而她的哥哥却走散了呢?
羡慕的情绪让她委屈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她的哥哥与她年纪差的太多了,九岁的年龄差她如何也是追不上的,江恒哥哥终究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想明白后,她也就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再也没有哥哥这件事,江恒在她脑内的记忆,大概算是短暂的存在了一下子,又再次消失。
年纪再大些时候,大家先后迈入青春期,渐渐情窦初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仿佛偷偷喜欢一个人,是一件非常流行的事情。
当然学校一贯的治学理念总是打击早恋的,各种明令禁止大家谈恋爱。可是学生嘛,不就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越是不让人春心萌动,就越是叛逆。
她记得,刚上高一没几天,班里就私底下偷偷成了好几对小情侣。
不止一次,她与好朋友吃完晚饭消食散步的时候,在学校的假山后面、绿萝连廊、操场器材室撞破过牵着手的小情侣。
而她也越发出挑,刚入学没多久,名头就响贯整个高中,课间休息时,总有许许多多不同班级的,甚至是不同年级的男生,打着各种各样的蹩脚由头,只为来偷看她一眼。
她的课桌里,也总是被塞进数不清的表白信,甚至还有许多都没有署名。
好友调侃她,后宫这么大,是不是很苦恼到底是选哪个好呢?
可她偏生一点感觉都没有,一切在她心里,掀不起半分风浪,她从未理解过他们所说的情窦初开、小鹿乱撞的感觉。
司程和傅娴烟一贯开明,尤其是不止一次在她的书包里见过被偷偷塞进来的情书,可她却浑然未知,更是全然没有早恋的动向,他们俩反倒是觉得奇怪。
饭桌上吃饭时,还常常逗她,别担心早恋,要是遇到喜欢的小男生,也不是不能谈恋爱,只要不影响学习,不伤害身体,他们都没意见。
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有前车之鉴,好友罗忆云家的儿子江恒,可就是个反面例子。
早年间,江恒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傅娴烟常常听罗忆云说起有小姑娘跟儿子写情书、送巧克力之类的,她都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不定哪天这小子就真的牵着小姑娘回家了。
然而离谱的是,她这心理建设,都快做了十年了,却连个小姑娘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们家这儿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么多年了,硬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什么航天器上,心心念念是他的外太空、银河系。
吸取他们夫妻的教训,眼看着自家闺女情书收到手软,却是半点没有早恋的动向,傅娴烟开始担心,女儿不会也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活脱脱性转般唐僧可怎么办。
然而他们的开明怂恿,在司妧这里,反而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更怀疑是不是这两人在钓鱼执法,也还好她是真的没有动心的对象,要不然说不定真的栽了。
再与江叔叔罗阿姨吃饭时,听他们提起小时候的江恒哥哥,她开始有些好奇,但也仅此而已。
听说他已经成了顶级学府清河大学的教授了,他还那么年轻,就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司妧已经到了慕强的年纪,很自然的钦佩不已。
甚至是本着好奇的心思,她还难得主动地问过,江恒哥哥有没有女朋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话。
但直到那个时候,她也无比确定自己对他没有其他企图,只是单纯的慕强,以及好奇心。
犹记得罗阿姨那个时候拉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对她道:“唉,还结婚呢,这么多年了他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让我看着,你这哥哥研究航天器都入魔了,根本没有心思谈恋爱。”
摸着手里软嫩的小手,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话一转,“之前你小时候,我还说——”
江岩山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忆云,妧妧还是个小孩子,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罗忆云讪讪地笑了,也知道如今再说当初拐回去当个小媳妇的玩笑话不合适了。
她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完,但司妧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她也奇怪,她当真在小时候的时候,大人们常说这种玩笑话给她听,吓得她连离家出走的心思都动过,可等她真正长大了,大人们却又说她还是个小孩子,听不得这些玩笑话。
真好笑,大人的世界,总是奇奇怪怪,她总是不懂。
那次聚餐回家,她却很罕见的失眠了。大约是睡不着的时候,人总是会胡思乱想,她脑子里竟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若是现在,爸爸妈妈和江叔叔罗阿姨真的要她和江恒结婚,她会怎么办?
这是她真正明白结婚是什么意思以来,脑子里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来。
如果是真的,她会同意吗?
司妧想了很久,答案却是她也不知道。不过她确信的是,她与江恒早已是两个世界,连交集都少,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第二日,她如常去上学,也没再继续失眠,那晚的念头仿佛只是因为失眠的一个小小插曲,再无多余的含义。
如果忽略掉她逐渐增多的莫名其妙地做些小时候的梦,梦见小时候的人,她还是那个心静如水,一心向学的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人生最大的烦恼是如何才能考入自己心仪的大学。
只是可惜,梦境她无法控制,让她被迫念旧了些。
高一一年白驹过隙,她的高中生涯三分之一就没有了。
暑假在家的某一天,妈妈突然跟她说鉴于她的期末考试成绩并未有达到预期,想要她暑假补补课。她完全没有意见,本来她现在的年纪,唯一的正事就是学习。
然而出乎她想象的是,补课家教安排,却是由罗阿姨来,而补课的老师,竟是江恒。
这是自她与江恒渐行渐远以后,再次同他产生了交集。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司妧觉得自己的心情还算平静,只是当夜再次陷入了有江恒存在的梦境。
然而多年未见,江恒的轮廓其实在她的记忆里早已模糊,她已然拼不起来那张脸的细节来,只是源源不断地回忆起他曾经照顾自己的场景,想起自己曾经很羡慕那个有个邻家哥哥帮忙辅导作业的同学。
她其实也有的,只是曾经弄丢了,不过兜兜转转,她好像又有了。
第二天,妈妈带她去罗阿姨家里,去见暌违多年的江恒哥哥。
一路上绿荫葱葱,车子快速地穿过长长的梧桐树群,恼人的蝉鸣却一路追随,夏天的天气真的好热啊,热的她心烦意乱,躁动难安,舌尖发干。
进了屋,罗阿姨如往日一般,迎上来牵着自己的手,引她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