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
“周衡”这两个字她咬的相当清晰,几乎都没有变调。周衡知道她听不见,来之前也做了大量的资料查阅,很清楚耳朵听不见的人说话声音也会很古怪。
他都做好了、跟她用纸笔交流。
周衡心里一酸,明清那么平静的表情,里面又藏了多少不甘心与绝望。他伸出抄在口袋里的手,两三步走到病床边。
明清转了转身,问要不要开大灯?
周衡摇摇头,坐在了旁边的折叠椅上,头要比背靠在床头的明清矮一点儿。昏黄的灯光下,看到明清缠着厚厚石膏和绷带的右腿,
以及钉子缝合了的左耳朵。
就是那么一瞬间,周衡忽然眼睛就有些发红。
“明清。”周衡攥着拳头,掌心捂在嘴唇前,胳膊肘撑着床边缘,眼睛盯着她受伤的腿。
手掌下的双唇都在颤抖,想要说什么,情绪却过于激动,从而哑在了嗓子里。
半天,明清没有任何回应。
周衡低了低头,张开攥着的手,往后捋了一下头发,原来西装革履也掩饰不了疼痛。他克制不了情绪了,从手中再次面向回明清的腿,盯着看了半天。
忽然想了起来——
明清听不到。
周衡猛地转头,就看到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将装着白板的架子给拉了过来,低头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着什么。
再次抬头,举起写满了字的白板。
淡黄色小桔灯下,那黑色的马克笔的字迹都被柔和了很多。女孩的脸上是很平静的微笑,他鲜少见到明清是“恬静”这副模样,事实上不光周衡,就是跟明清最亲近的父母以及队友,都几乎看不到小明队长文静下来是个什么样子。
但却一点儿都不违和。
明清举着白板,展示给周衡看她写的字。
第一句话就是——
我没事儿,你别难过啊。
周衡压在床褥上的手指,加深了一道摁下的力气。
明清的指尖很松散地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板背,
医生说,能治好。
这边医院虽然给出的接过不太乐观,但是这不是还没有大方面开始请专家会诊嘛。又不伤及性命,腿也没给我锯掉,肯定就是还有治好的希望的!
今天腿已经不疼了,耳朵也舒服了很多。我爸爸说会带我去找遍天下名医帮我治腿,钱我们家也不缺,前几年打比赛挣的奖金都没怎么花,存着也没什么用处了,正好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所以不要难过,我自己都没怎么难过的,你要是再难过可以不对了啊!
“……”
不难过?
周衡红着眼圈,把手伸进西服的口袋里,里面是手机,上面最近的一条短信,
还是明宏发给他的——
清清的情绪很不好。
你不要说一些刺激她的话。
那这个平淡的笑容下,又是掩藏了多少的悲楚,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咽下去的又有多少心酸与血泪!
“周衡……”
周衡忽然站起身,抬起胳膊,轻轻环住了明清的头。
他的动作很温柔,刻意避开了受伤的左耳,却又下意识若有若无抚摸了一下那叩着钉子的地方。
冰凉金属,指尖刮过时刺激的触感。周衡感觉到心脏都在滴血,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却又被迫压制下去,无声嘶吼。
明清愣愣地被他给抱着。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似乎只剩下了呼吸声,以及心跳。她另一只耳朵靠在他的胸膛,受到牵连被扰乱了声波的接收,明明可以听得到声波的穿入,却无法让他们在大脑中行程具体的音像。
但那沉稳而有力量的律动,莫名能够让她感知了对面男人的情绪。
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呼吸声以及心脏跳动的节律中。
是的,没有那么多美好,或许人生里遇到的苦难要比美好多更多,从悬崖上爬了上去,又被踹了回去,跌落深渊,一头扎进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可总会有人在深渊之下,还依旧愿意爱着你。
她爬了那么久,拼了命才重新回到国家队,距离奥运会就剩下九个月的时间,就连选拔赛都打的那么完美。
她还有sq圆梦3000m接力的追求啊!!!
她还想要一辈子,都能够驰骋在冰场上……
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