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灼下意识“嗯”了一声。
她有更要紧的事——
垂首折颈,视线回溯至自己身上,入目绯红。
她急急抬起手掩在胸前,觉得腰间感受到的热度好像渗透了肌骨,一股脑儿涌上她的脸。
先前那般着急想问的话在此种境况下都不得不退后等待。
顾灼羞赧地瞪裴简,娇嗔满面:“我怎么穿着这个啊!”
裴简的目光追着她的动作,闻声,凝在她身上。
绛绡雾縠,红得冶艳,衬她雪腻酥香。几丝乌发拂着玉颈,绕着肩头。
清晨的浅白光亮潜进每一处细小的经纬织孔,将薄透纱缕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映得明晰,又将边缘的阴影堆挤得惑人。
她挡住的,方才早已扑进他眼帘。
他匆匆一瞥,见娇梅吐蕊,嫣柔轻颤,莹润饱满。
轻软的袖口因她抬手的动作而滑落些许,皓腕凝霜,指尖粉嫩,让人不由想起某种度长絜大的对比。
几个时辰前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占据他的脑海,整夜未散的热再度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一时心荡神迷,难以自持。
明明昨夜未曾饮春,却觉得,深杯满酒,不及她醉人。
裴简坐起来,一手撑床往后退了些,来到顾灼身前合适的位置。
看她脸上酡红殊色,他抬手抚了下,揽着她细腰的另一只手使力,带她又朝他近了几分:“夜里的事儿都忘了?”
顾灼还仰着头,闻言一愣,眼底泛懵:“什么事儿啊?”
就见裴简眸色愈浓,扫一眼横在两人之间的她护在身前的手,噙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夭夭,这是我们的婚服,昨天夜里,你说要与我成婚,还说……”
话音停下,好似很为难的样子,故意吊着人。
顾灼的思绪被“婚服”二字勾走,忽略了心底冒出的那一丝“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话”的警惕念头,毫无防备地问:“说什么?”
“说良宵春景一刻千金,让我不要辜负。”低沉嗓音好听得像是引人沉沦的漩涡,在床榻之间搅动暗流。
顾灼在沉沦边缘,被理智堪堪拽回,矢口否认道:“不可能!这么文绉绉的话绝对不是我说的。”
一副“别以为我不记得昨晚,你就可以骗我”的控诉模样。
裴简哑然失笑,舒眉展眼,肩膀都跟着抖了两下。
就觉得,她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古灵精怪的。
他笑完,捧着顾灼的脸亲她,浅尝辄止后,佯装遗憾地叹气:“这么不好骗啊。”
顾灼气得张嘴咬他正摩挲着她唇瓣的手指。
裴简也不躲,视线一低一抬,“啧”了声,颔首挑眉:“是得带你回忆回忆。”
顾灼含糊一声:“嗯?”
裴简动了动手指,从她齿关中抽出来。
指腹带着浅浅的小巧牙印,一捻,潮润湿意化开。
他用指节刮了下她的脸,眸光和语气都意味深长:“回忆一下……夭夭昨晚做的好事。”
随即,将她整个人松开,长腿一动,下了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她,像在犹豫什么。
顾灼被看得脸热,连忙揪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仰脸底气不足地表达疑惑:“什么……事啊?”
他的话听起来真的很不像“好”事哎!
这下裴简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原本在想要不要把小姑娘从被子里剥出来,又怕她害羞。
此时索性连人带被子一块抱起来,转身迈步朝外间走:“你猜猜。”
顾灼被放在外间那张极为宽敞的黄花梨螭纹罗汉床上。
木料的金黄底纹粲然优美,表层幽光润泽沉静,她却通通都顾不得欣赏。
目光全被那几个置于其上的黑漆箱子吸引。
箱盖都已经被打开,依次看过去——
镶宝缀玉、繁复雍容的金丝凤冠,被端庄地搁在冠架上,冠后垂饰着六扇珠翠精致的博鬓;
烟紫色的浮光锦霞帔,翟纹华美、领缘钉珠,整齐地叠放着,上头压一枚金玉坠子;
而那件绣金织羽、花影重叠的大红喜服,稍有些凌乱,被掀开一角,起几分皱褶波澜。
底下掩着的,是更为凌乱的红,好几件,大概是要穿在喜服里面的。
都是昨天夜里弄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