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静瑶继续说道:“你一定是想起来了吧,他们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端倪,你想起什么来了?”
“公子给了银子,听闺女说给了足足二百两银子,让我男人出去避避风头,我男人是个没心肝的,拿了银子没有回家,跑出去喝酒,从狐狸精那里出来,就掉到玉带河里淹死了,那二百两银子,我一个子儿也没有见着,公子听说以后,不但没有怪罪,还让我那闺女又送来了十两金子,二百两银子,那可不是银票,全都是金子和白花花的雪花银,全都是十两一个的大元宝,我虽然是从侯府里出来的,可也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金子和银子。”
说起金银来,湘竹娘那浑浊的眼睛里便冒出光来。
她是当粗使婆子的,虽然女儿是一等大丫鬟,可是拿回家的也都是碎银子,像这样的金元宝银元宝,她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
华静瑶心中一动,她打量着湘竹娘,问道:“那些金银呢?存起来了?还是交给你闺女存着了?”
湘竹娘的眼珠子乱转,却没有回答。
华静瑶冷冷一笑,道:“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若是你闺女拿回来的都是假的,你怕是也不会分辨。”
“胡说八道,谁说那是假的,我挨个都咬了,真的,都是真的。”湘竹娘喊道。
“这样啊”,华静瑶点点头,说道,“你儿子也是个不省心的,若是这么多的金银放在家里,早晚会让他给败光了,我猜你一定是交给你闺女了,你闺女在府里,说不定认识放印子钱的,你那些金银拿去放印子钱,获利丰厚,足够让你天天打马吊,也足够让你儿子找相好了,我说的对吧?”
大周朝严禁私人放印子钱,但是却屡禁不止,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女眷,往往会拿出体已,去放印子钱。
华静瑶会有此一问,也是因为这个。
湘竹娘呆了呆,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沈逍忽然开口了,他问道:“你肚脐上下两寸的地方,每天夜里就隐隐发痛,刚开始时会伴随腹泻,最近几日腹泻没有了,以前顶多疼上一盏茶的功夫,现在每天却要疼上两盏茶的时间了,对不对?”
闻言,华静瑶立刻明白了沈逍的意思。
沈逍和她想的一样,湘竹娘也中毒了!
只是还没有到毒发的时候。
“你如何知晓的?”湘竹娘的手不由自主放到自己的腹部。
她去看过郎中,郎中让她少食寒凉之物,还给她开了一剂温补的方子,她连服了几次,腹泻便没有了,她便没有当回事,只是最近几日,那疼痛却越发厉害了,而且疼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是每次都是在夜里,一觉醒来就没有事了,因此,她也没有再去看郎中。
“我当然知晓,因为你中的毒名叫鬼相生,这种毒用在男人身上,直到临近毒发时才会有所感觉,而男女体质有异,女子对此毒的反应比男子明显,初时会有腹泻,待到腹泻没有了,便会腹痛,且越来越痛,你不信回以等等看,再过十日,疼痛之处便会继续上移,药石无灵,直至像你儿子一样,胸口开始疼痛的时候,你的死期便到了。”沈逍声音清冷,听在湘竹娘耳中,犹如催命一般,她吓得尖声惊叫。
石头被打扰到了,霍的站起身来,冲着湘竹娘大吼。
湘竹娘的神经已经崩紧,如同一根拉到极致的线,而石头的吼声,就是弹到线上的那颗石子。
湘竹娘彻底崩溃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有金子,我还有银子,我有钱,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救我,救我啊,我那当家的和我儿子全都被公子召见过,仅我知道的就有三回,最后一次是单独叫了我儿子过去,我儿子回来和我说,公子是好人,还赏了酒菜给他,一定是那次,一定是那次,公子在酒菜里下了毒,一定是!”
说到这里,湘竹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睛徒然亮了,伸手抓住沈逍的衣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
“公子没有赏过我吃酒,所以我没有中毒,是吧,我这不是中毒,一定不是,你说对吧?”
沈逍的眉头皱起,嫌弃地把湘竹娘的手甩开,冷冷地说道:“你的确没有吃酒,可是你咬过那些金银,鬼相生抹在了金银上。”
湘竹娘那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灰暗下来,那些金银是她一个个咬过的,她咬过,所以她中毒了。
而带来那些金元宝银元宝的,是她的女儿。
华静瑶想起湘竹娘一心想让女儿爬床的嘴脸,冷哼一声,道:“聂正琪想来不会知道你有咬银子的习惯吧。”
第二零二章 姐姐年纪大了
湘竹娘的确有这个习惯,无论是碎银子还是闺女给她的银戒指,她都会咬一口,初时只是怕那银子成色不好,后来也就成了习惯,若是不咬咬,她就不信那是真的。
见过她咬银子的人并不少,但是不包括聂正琪。
湘竹娘是做下人的,她们这样的人,在主子面前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当然更不会当着主子的面去咬银子。
可是聂正琪没有见过,却不会代表着他不会知道。
聂正琪几乎不出门,就连亲戚们也已有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他也没有朋友,能把一个粗使婆子的喜好告诉他的人,只有一个。
湘竹,她的女儿!
湘竹娘虽然泼,但却不笨,她想到了给她下毒的人是她的女儿,更想到了那些金银!
那些金银被女儿拿去放印子钱了,女儿已经拿回来两次利钱,她看到利钱那么多,高兴得眉开眼笑,女儿说的对,这些金银放在家里,只会被弟弟拿去乱花,去放印子钱就不一样了,大钱还能生出小钱来。
“我的元宝,我的金元宝银元宝,都在那个小蹄子手里,那个没良心的小娼妇,早知她这么没良心,那年我就该把她卖给前条街上的那家子扬州人。”
那时湘竹不叫湘竹,而是叫小香。那年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一个老姐妹家里,那个老姐妹早年卖给一个行商做了通房,行商的银钱周转不开,又把她卖给了一个路遇的扬州人,没想到她摇身一变成了正头娘子,这次是跟着夫君来京城办事。
那老姐妹看到小香,眼睛就亮了,出了十两银子的价格,要把小香买过去,她一听就明白了,也猜到了这老姐妹是做什么的了,虽说她在京城,可也听说过扬州瘦马,小女娃买过去,教上几年,就能卖给大户人家当姨娘。
那次她本就动心了,可她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平安侯府,她如果悄悄把小香卖了,传到主子耳里,少不得会发落她。她在路上想了法子,到时就说小香让拍花的拐走了,回家正想和黄成商量,没想到黄成兴冲冲回来,说郡主要给公子爷挑丫鬟,要带着小香进府给郡主看看。
没想到这么一看就给挑中了,小香进府变成了湘竹,她虽然心疼那飞走了的十两银子,可也没有胆子再把湘竹卖掉。
想到这里,湘竹娘咬牙切齿。
那时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么好的事,她为何还要和黄成那个死鬼商量?直接把小香给了老姐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回到家里直接就说小香丢了,黄成平日里总说小香是个赔钱货,非打即骂,若是知道小香丢了,他说不定还会高兴少了一个吃闲饭的,又怎会去找?
若是那时把小香卖了,小香就不会变成湘竹,她男人和儿子也就不会替公子办事,那么现在他们一家子还活得好好的。
她的儿子啊,她那顶门立户的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