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不许她带伤颠簸, 派了贴身的嬷嬷带着两名府兵去查探消息。
嬷嬷才出门, 下人便报有客来拜。
拜的却不是宁氏,而是叶汝真。
来的是谢家的人。
叶汝真的外祖父去得早, 房产田亩皆被族中占去,白氏是凭着自己的一双手带大了叶汝真的母亲, 挣下了一份产业。
后来谢氏有心示好, 这回叶汝真衣锦还乡,谢氏更是想攀上这门亲,都被白氏挡了回去。
谢氏攀亲不成, 因而出恨, 怨结得更深了,这才有谢姨母冷嘲热讽之事。
这回来的是谢姨母的母亲姚氏, 按辈份是白氏的嫂嫂。
姚氏一见面便扑上来想要抓住叶汝真的手,宁氏从中一挡:“姚夫人小心了,真真身上还有伤。”
姚氏忙收了手, 但哭得老泪纵横:“真真啊, 你救救你姨母和芸姐姐吧!她们的性命现在可全捏在你的手上啊!她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因你是自家人,所以多替你着想了一点,话虽不好听,一心却是为你好啊!如今她们却下入大牢……你芸姐姐还没嫁人呢,怎么能背上一个坐牢的名声啊!”
叶汝真不明所以, 宁氏低声在她耳边道:“曹氏行凶,陛下说府内定有同谋内应,将那对母女也投入了牢中。”
叶汝真:“……”
就算有同谋怎么也同不到谢姨母两人身上,何况别人都不问,只关押这两人,针对性未免也太强了些。
“是是是,大家都是一家人,姨母和芸姐姐对我自然没有坏心,我心里清楚得很。”
叶汝真道,“我也劝老夫人一句,陛下明察秋毫,她二人若没有嫌疑,自然很快就放出来了。老夫人到我这里哭上一通,岂不是在说陛下冤枉好人?这传出去可对谢家不好吧?”
说罢还贴心提醒:“我年轻,不懂事,也不好乱说话,老夫人不如去探探姨父的意思,姨父是官场中人,自然知道轻重,老夫人莫忧心,看姨父的意思就好了。”
官员们对各种风向最是敏感,那位漕运使大人显然是不敢出头。
谢姨母好大喜功拜高踩低的性子完全是随了姚氏,姚氏一生最引以为豪的事便是有个官大人做女婿,平日里一直将这位女婿挂在嘴上,捧到天上,而今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要扑上去再大哭一顿,叶汝真已经捂着伤口跟宁氏撒娇喊疼。
宁氏忙让人服侍叶汝真早些歇息,然后把姚氏拉走了。
派出去的嬷嬷很快来覆命:“铺子里的东西样样完好无损,只是那两名熟工都得了封口令,不得将今日的事外泄,所以她们都不敢开口。不过老奴瞧她们的神情自在得很,还捂着嘴偷笑,想必不是什么坏事。”
这可让叶汝真更看不懂了。
风承熙到底想干什么?
他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像是闲得无聊的模样,但每一个举动背后皆有深意,只是这深意她往往参不透。
风承熙白天那个笑容仿佛还在她的眼前,看上去他像是有了什么极为重大的发现,如获至宝一般。
*
晚上宁氏过来,告诉叶汝真,曹氏的同谋已经查清楚,是宁氏舅母身边的老嬷嬷。
老嬷嬷也不知道曹氏竟敢行凶,曹氏求她的时候,是说想进来给宁氏赔个礼,求宁氏放过。
一切查明之后,曹氏两罪并罚,被放去流放之地和林家人团圆去了。
但谢姨母和婉仪依然在牢中,既没有提审也没有交代,就那么被晾在牢中。
“看来她们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陛下是听见了。这是在替你出气呢。”
宁氏道,“你如今是我的干女儿,又有陛下替你撑腰,以后这整个蜀中,谁也不能给你气受。要是再遇上像她们娘俩那样的长舌妇,尽管大耳光抽过去,打死算我的。”
叶汝真笑了:“谢夫人。”
“乱叫什么?”宁氏佯怒。
“是,娘。”
叶汝真这一声叫得很顺口。
早在很早的时候,她时常往萧家跑的原因,就是萧怀英有娘。
以前一些小孩老取笑她,说她是个没娘的孩子。叶汝真大声说自己有娘,并用石子儿把他们一个个砸得哭爹喊娘。
但心里还是会难过,她的娘在很远很远的京城,她看不到。
每次想娘的时候,她就会来萧家,一面跟萧怀英玩儿,一面挨着宁氏。
宁氏会抚摸她的头顶,递一块点心给她,或是帮她把弄乱的头发梳好。
叶汝真问:“夫人,我可以叫你娘吗?”
宁氏笑:“好呀,给我做媳妇,我就是你娘了。”
叶汝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宁氏大笑起来,萧怀虽小叶汝真几个月,懂的事情却一直比叶汝真多,率先羞红了脸,返身跑出去。
少年时光一去不回,那种依偎在宁氏身边时的温馨感觉却一直没变。
“哎,”宁氏应了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满足的叹息,像小时候那样抚着叶汝真的头发,轻轻将她搂在怀里,“虽做不成媳妇,却可以做女儿,这一声娘啊,到底还是要叫的。”
叶汝真挨在宁氏身边,只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