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九凤脑子刹那间像是被打通了一样,半晌,她咽了下口水,迟疑地问:“溯侑?”
薛妤没回应,可这在九凤耳朵里,比默认了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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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断和九凤那边的联系,薛妤盯着眼前的案桌看了看,指尖摁了摁眉心。
她已经一个月没见溯侑了。
不止她忙,殿前司也忙,溯侑任公子之职,除了她这里,还得在邺主手底下做事。
就在此时,门口伺候的女侍禀报道:“殿下,溯侑公子和朝华大人到了。”
薛妤抬眼,眉尖微微舒展开,道:“宣进来。”
溯侑和朝华一前一后踏入殿内,两人展袖行礼,薛妤坐在案桌前,视线从朝华小小的脸蛋上自然而然地滑过去,落在一侧身形挺拔的男子身上。
他骨架好,皮相好,穿什么都别有韵味,若是衣袍颜色素淡些,眼微垂,眉往上一挑,就是谪仙般的风华气度。而像现在这样,深重的绛红色,墨发用一根发带松而低地绑着,即便不笑,用上处理正事时的肃然神情,也透着一种懒洋洋的慵懒意味。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溯侑抬眼回看她,也没别的动作,可眼尾就是撩起了小小的一撇,像一点深郁的笑意。
薛妤呼吸微顿。
很奇怪,明明不见面也没多久。
可有点想他,却是真的。
“殿下。”朝华已经接受有溯侑在的地方薛妤的视线总是会被圈去八成这件事,她低声道:“二十多年前殿下吩咐的事,昨天有眉目了。”
不等薛妤开口问,她便道:“邺都新关进来一只茶妖,和殿下当年留意要的人一样,修的也是仙法,来自人间。”
薛妤蓦的抬眼,她问:“审过了没?犯的什么事?”
朝华摇头:“因为殿下吩咐,臣见到那只小妖第一时间,便将人扣在了私狱里。人还未审过,据押过来的人说,是因为乱施了雨,导致一处河堤失守,伤了不少人。”
薛妤从溯侑脸上收回视线,眼微微往下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她道:“朝华,你带路,我去一趟。”
闻言,朝华和溯侑齐齐抬眼,前者诧异,后者阴郁。
这段时间,薛妤的忙碌,他们看在眼里,除非有十万火急的事,不然都压在手里自己解决,一只茶妖,该如何处理,吩咐下去就是了,根本不必亲自跑一趟。
朝华不明所以,溯侑的脑海里,却倏地闪过一句话——
他有了别人。
这个他,指的是松珩,那么那个别人,说的是谁,在这一刻,清晰明了。
从偏殿到殿前司私狱,一路无话。
关押茶妖的是个单独的隔间,可到底是牢狱中,该有的腐臭,腥烂味道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钻,守门的狱卒对着三人行大礼,又忙不迭在墙边点了盏油灯,薛妤就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线,站在大牢边居高临下地去看屈膝蹲在墙边的女子。
“抬头。”薛妤清声道。
里面的人便乖乖抬头,她长了双柔柔怯怯的眼睛,被人一吓,露出水洗似的朦胧雾气来,裙摆破得不成样子,露出的肌肤白而细腻。
许是种族天性,又许是修仙法的原因,即便在这样污秽的场合,她那张脸依旧显得干净素白。
我见犹怜,确实会是松珩喜欢的样子。
薛妤慢慢蹲下来,她直视那双眼睛,问的却不是有关松珩,有关名姓的问题:“你很不喜欢邺都?”
茶仙瑟缩了下,连忙摇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白兔似的,嗫嚅着道:“没,没有。”
“那我换种说法。”即便是平视,薛妤给人的压迫感却仍极强:“我邺都,有得罪你的地方?”
只可惜,眼前这个茶仙给不了她回答,而是慌乱地,不知所措地往后缩了缩,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薛妤站起身来,在原地停了许久,才转身走出了私狱。
溯侑跟在她身后三四步的距离,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脚步,宽大的衣袖被庭廊中的风吹得荡动,像人间歌姬扬起的两抹勾人水袖。
或许他就是骨子里比人多一份贪婪,最开始承她恩情,想着能帮她,真能帮到她了,又想靠近一点,现在,用尽各种手段,终于得她点头应允了,仍然觉得不够。
他们的关系,她瞒着所有人,可关于松珩,关于从前那段感情,她从不避讳。
全天下都能知道,那就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子。
那是一种坦荡的,毫不隐藏的情感,他甚至能想象到,曾经,有多少男子羡慕被她如此偏爱,如此对待的松珩。
溯侑不得不承认。
他就是患得患失。就是见不得她那么冷静,能晾着才在一起没多久的他一个月的人,却因为和松珩沾边的事,露出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路上,朝华问:“殿下,里面那个,怎么处理?”
薛妤没有出声,直到朝华以为她不会再出声的时候,才听到回应,淡而漠然的一句:“按规矩来。”
回了偏殿,正好朝年和愁离一起进来,薛妤一个月没露面,几人手里都压着事要禀报。
茶仙的事从那句“按规矩来”之后便告一段段落,薛妤没再因为这个而多去想从前的事,于是目光重新放在了溯侑身上。
朝华禀报政务,她听得认真,时不时低声说两句,而后抬头看溯侑一眼。
三四眼之后,她发现,自打回来之后,男人眼尾那点生动而馥郁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