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侑二话没说,掉头便去了正门的方向。
火堆边,薛妤,朝华和愁离三人都已经站了起来,见他到了,薛妤侧了下头,开口:“被你说中了,来的估计就是他们父亲遭遇的东西。”
“现在怎么办?”朝华咬牙问:“数量多的话,要不要先撤?”
若是她一人,固然可以为朝年留在这,可正如朝年先前所说,薛妤,溯侑和愁离,他们都是要去秘境之渊的人,如果贸然留守,受了伤,她真是一万个愧疚都没法弥补。
薛妤五指微张,眨眼间,数不尽的雪线交织成阵,从高高的房梁到金身佛像的手指,处处都是一片灵光,她冷静道:“撤什么,全邺都最能打的都在这。”
朝华愣了愣,很浅地弯了弯眉,而后严阵以待,长鞭缠在手腕上蓄势待发。
片刻后,寺庙的正门被轰隆一声冲撞开,狂风顿时毫无阻碍地灌进来,肆无忌惮地发出凄厉的哭腔,随之冲进来的不是想象中面目可憎,不明身份的未知物,而是浑身上下淌着水,竭力往网内收着渔网,狼狈又凄惨的沉泷之等人。
“怎么回事?”溯侑凝声问。
沉泷之也顾不得形象,他将最后几尾沙棘鱼甩到空间戒里,才摆了摆手,飞快道:“殿下,公子,海里有东西,冲着寺庙来的,数量众多且十分棘手,赶快离开——”
他那个吧字还没出口,才关上的门便又一次被重重冲开。这一次,暴露在火光下的,是十几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长着獠牙和尾巴的东西,皮肤下,它们骨骼怪异的凸起,像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游动乱蹿,格外渗人。
它们冲过来,逮着人就扑,眼中腥红一片,毫无理智可言。
“什么鬼东西!”风商羽猛的将手里的鱼饵惯在地上,徒手接了一只撕开,与此同时,雪色翻动,长鞭游走,剑气淋漓,最先上来的那些东西很快炸了开来。
确实是炸。
那些东西生命力格外顽强,薄薄的皮肤硬得像层龟壳,指甲尖利,弯弯的往上勾起,像一根打磨得雪亮的尖刺,死的时候就像由内而外放了一场烟花,五脏六腑化为绿色的粘稠汁液天女散花般落下来,带起一股惊人的,难以忍受的恶臭。
被当头炸了一脸的风商羽愣了愣,直接疯了。
站在庙里的,除了朝年,每一个拿出去都有十分名气,可奈何那东西数之不尽,杀完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继扑上来,地面上很快积了一层绿色的液体。
这个时候,灵阵师的长处便展现出来,薛妤手中的雪线带着惊人的威能,像一柄柄掷出去的匕首,一圈圈挡在岌岌可危的门口,比风商羽沉泷之等人快了许多。
说起来奇怪,那些东西力大无比,蛮横粗鲁,可并不攻击寺庙本身,但庙实在太破,四处都是破洞,随着四面门被撞开,放眼望去,他们被死死围在正中心。
这么多东西。
前世的朝华带着朝年,是怎么挡下来的。
薛妤手指一根根落在半空,随着她的动作,阵中光芒大放,可下一刻,被银丝夺去生机的肉球炸开,一滴汁液斜飞着毫无征兆地溅到薛妤手背上。
惊人的恶臭萦绕在鼻尖。
薛妤手掌微微僵了一下,而后抬眼,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打到这一步,大家其实都没出真正的杀招。一是地方有限,要在不伤及庙宇的情况下杀尽这些东西,十分考验人的掌控之力,第二便是,那些招数危险,且消耗过大,非必要情况,能不出就不出。
溯侑见状,一剑斩出,抽身过来。他身影挺拔清隽,站在身侧时存在感高得惊人,因为接连拔剑出手的缘故,他胸膛微微颤动起伏,鼻息滚热,就连眼神都带着灼人的令人难以忽视的温度。
“殿下。”见她要出手,他音色清冽:“我来。”
说罢,溯侑朝后看了眼,再一次拔剑。
“全部退后!”
朝华立刻收手,拉着面色胀红的朝年退到一边,急急地喘了口气,又暗骂了几声。
只见下一瞬,三尺剑锋凝为一道霜色寒芒,漫过几人头顶,有一刹那,风停雨止,涌动的潮水也为这蓄力一击感到不安。
天地静寂无声,溯侑握剑,剑势却落得轻而慢,接连三道剑气横推而出,最后一剑,他斜着扬出,锋芒毕露,声势骤起,像是狠狠贯入地面的一颗钉,将所有魍魉之物扫开,荡平。
四剑横斩出去,尘埃落定,那些肉球炸弹噗嗤嗤洒了一地。
这一幕落下,空荡荡的庙宇中陷入某种难以言说的死寂中,半晌,朝华猛的掐了掐朝年,呼吸微促:“这才多久,他怎么就到这种地步了。”
而这,还绝无可能是他的极致水准。
这种进步速度,真令人连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
一边,风商羽看着这种程度的攻击,眼睛半眯起来,他问沉泷之:“你说他是妖鬼?”
沉泷之也被震慑住,点头低声道:“是。被薛妤救下的,现在任邺都公子一职。”
“你不是知道么,他们翻案还是我们陪着去的。”
“妖族的血脉往往决定天赋。”风商羽多看了两眼,有些不解地吐字:“就这四剑,你说他是九凤或穷奇家的嫡系都有人信。”
“诶,诶,人邺都的内事,我们别插嘴。”沉泷之飞快地止住话题。
“姐,姐。”朝年难得没有搭腔,他连着叫了两声,摁着自己跳得像是要破体而出的胸膛,又看向薛妤,一脸茫然又惊奇地道:“我、我有感觉了。”
话音才落,他像是陷入某种淡色佛光中,身影被一圈圈蛛丝裹成茧,嗖的一声,凭空消失在寺庙中,这一切发生得快而突然,等众人回神时,只能听到他空旷旷回荡的余音:“殿下,你们别管我,别管我,等我出去我一定能大展身手——”
说来奇怪,就在朝年消失之后,那些被溯侑切瓜般四剑震慑到的东西齐齐发出一阵古怪的嘶吼声,而后不甘心地跳入海水中。
一阵风过,四面狼藉,浪潮呼啸,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味久久不散。
在场诸位,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点东西,朝华忍着恶心将地上的汁液用火爎了一遍,沉泷之无奈地将被那绿汁浇了一身,要冲进海里跟他们拼命的风商羽拦下来,好言好语地劝着。
“现在怎么办?”愁离举目四望,问。
“暂时留下观望。”溯侑收剑而立,沉声道:“现在出去,没有寺庙遮挡,容易被包围。”
火堆重新升了起来。
薛妤默不作声地擦自己的手背,没擦几遍,那一片肌肤就泛出红色,她恍若未觉,半晌,突然抿唇问:“刚才那东西,你们有什么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