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又不能如实说出来,只是皮里阳秋。
顿了顿,祁言舟低下头,喉结微微一动,眸光闪烁,注视着沈乔白皙脸颊。
“你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对么。”
话音未落,沈乔抬眼,不懂他想说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无措。
祁言舟语气很淡漠,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慢条斯理的,“你第一次走这种楼梯,第一次看到这种地板,木头拼接产生的裂缝比指甲盖还大,第一次用这么简陋的洗手间。从前,有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替代,你可能不曾用过洗洁精,也找不到扫帚放在哪里、垃圾往哪里倒。因此,完成一件家务,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从正常的可能性来推断,或许还会发生一些未知的意外。比如打碎碗碟,划伤手,或是撞到楼梯,撞伤脚趾。无论它们会不会发生,我都得分心看着你,以防万一。”
“……”
“沈乔,我不需要你帮忙做任何事情,这些杂事,完全不费力,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同样,我希望你住在这里,是安全的,是和往常的生活一样轻松自在的。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
——因为我心甘情愿。
最后这句话,祁言舟默默咽下去,没有说出来。
他很清楚,这么长一串话,并不见得会让沈乔松口气。
在现在这番情形下,她像是一根弹簧,整个人已经被压到了极致。与其找一些借口应付她,不如摊开来说明白。
她会生气,但只要想想,也很快就会明白。
果然,沈乔觉得委屈,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蹬蹬蹬”跑上楼去。
祁言舟则是继续手上动作,熟练地将一楼收拾齐整。
……
转眼,日头高悬。
时间已然不早。
祁言舟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掉衣服,准备一会儿送沈乔出门。
等他拉开门,走出卫生间时,沈乔已经坐在沙发扶手上,抱着手臂,似是在沉思什么。
祁言舟用毛巾擦着头发,慢慢走到她旁边。
“要出发了吗?”
沈乔扬脸,眼里清澈,不复刚刚那般气恼,也不见多少忐忑不安。
她叫他的名字:“祁言舟。”
“嗯。”
“如果后面我还必须要借住你家的话,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肯定需要分担生活琐事,对不对?这样我才能轻松自在啊。就算是在沈家,我们也需要分担大扫除任务,虽然简单,但是也是要做的,因为要有家庭参与感,也要有责任心。所以,其实我不是你想象得那样,什么都不会的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受伤。以后,要是你嫌我碍手碍脚的话,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慢慢学,可以吗?总是要磨合的嘛。”
“……”
静默一倏。
两人对上视线。
祁言舟在她诚挚柔和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选择缴械投降。
他抿唇,“好。如果后面有机会的话。”
沈乔笑起来。眼睛似是被湖水洗涤过,清澈明亮。
眉眼弯弯,比夏天的阳光更耀眼。
但却完全不显得遥远,触手可及似的。
祁言舟移开视线,三两下,把一头短发擦至半干,毛巾扔回洗手台。动作行云流水,酷得要命。
沈乔眼神不自觉随着他手臂弧线移动,以一种艺术欣赏角度。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尴尬,“……我要走啦。”
祁言舟:“我送你去。”
沈乔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可以自己去。没关系。”
“再带你一次,认认路。”
说着,他换了鞋,拉开门边一个橱柜门,从里面摸了一样东西出来,随手拿给沈乔。
沈乔一怔,先条件反射地接住。
摊开手。
掌心躺着一个钥匙圈,上面挂了两把钥匙。
祁言舟没有回头,“铁门钥匙和房门钥匙。收好。”
沈乔:“谢……知道啦。”
一切未知和茫然,在这一刻,仿佛有了实感。
连沈乔自己都说不清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