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我之前曾经设想的那样,“历史”是无法被改变的,一切已发生的,就必然是已发生。当我们妄想改变过去时候,这条永恒的河流也将做出自己的应对。我们无法篡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却可以重新开启一个全新的时空,而你已经用自己的勇敢与无畏证明了这一点。从我这里成功启动的端口来看,你已经顺利的抵达了正确的时间点……
接下来是一大段因为血污而无法辨认的字迹。
还有好几张纸张更是因为漫长的时间早已粉碎腐朽根本无从查看。
苏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继续看向了最后一张勉强称得上完整的“信件”。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向你发送讯息。苏林,我必须再次向你表示道歉。是的,我确实欺骗了你,让你执行了那么残酷的任务之后,我们这个时空里的所有人,并没有得到你想要的拯救。虫群已经占领了地球军最后的堡垒,地面已经全面沦陷。我与最后的人类幸存者如今已经避到了地底,但是根据我的缝隙,它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这个宇宙的命运已经引来终结。当最后的非虫种族,我们,彻底消亡之后,可想而知虫群将会将整个宇宙中的资源彻底掠夺殆尽,然后它们也终将归于寂灭。这很残酷,可是我却并不后悔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当我看向身侧的机器,我就知道,至少在这条河流的某一条分支之上,还有文明的火花残存。我已将所有已被吞噬的种族文明与科技全部汇总在一起并且投向你,愿你在那个没有虫族的时空里,能够更加轻松地活下去。
……
在深深的人类地下堡垒深处。
薛遥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口中不断渗出的血,颤抖的指尖因为血液而根本无法握住手中的笔。
随着虫族对地面的挖掘,即便身处地底,他依然可以清楚地听到那并不遥远的轰鸣。
几乎已经快要没有人形的现存人类领袖身体颤抖着,拒绝了身边同样形容憔悴的布下递给他的治疗仪。
“可是,薛教授,再这样下去你——”
属下看着薛遥身上可怕的伤口,声音沙哑而哽咽。
“没时间了。”
薛遥脸色呈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灰色。他语气平稳地说道,此时的他看上去,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有些遗憾地看向自己手边简陋的信纸,那潦草的字迹让他有些强迫症发作似的难受。不过,已经没有办法再重新修改了。
就连他手边的这张纸,也已经是最后的物资。
更不要说,留给他的时间确实已经来不及了。
薛遥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抬起手,将信纸递到了身侧正在嗡鸣运行中的时间机器中。
然后按下了投送键。
看着机器在运行中闪烁的灯光,他嘴唇微微勾了一下。
……他没有办法从虫族手中拯救其他宇宙文明,他也没有办法拯救人类。
可是,哪怕无比残忍,至少,他让苏林活了下来。
哪怕,那个倔强的青年此时已经身处在另外一个时空看,另外一个宇宙之中。
“应该会很生气吧,那孩子……”
一边轻声低语着,薛遥一边摇晃着将身体靠在了时间机器上。
他最后那一丝微笑永远地凝固在了嘴角。
*
“……你将成为一个伟大文明的开始,苏林。”
苏林喃喃地念完了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没忍住,呼吸稍重了一点,之间的纸张便瞬间碎裂消散不见。
“这是什么恶作剧?还是心灵辐射?”
米利安脸色难看地说道。
而苏林一时之间更是完全无法消化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些信件带来的讯息。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洛希,嘴唇翕合,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到头来却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希望米利安的判断是真的——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不然,这些信件透露出来的现实实在是太可怕了一点。
另外一个时空中的自己,为了拯救被虫族吞噬的人类而选择通过时间机器回到过去,虽然不知道薛遥口中残酷的任务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很显然那跟虫族是息息相关的。
之前从虫族典籍上看到的关于许多原初之母的违和之处……还有那些一直被自己下意识否认和忽略的梦境,如今就像是一块块拼图的碎片,最终被这几封信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自己”在十万年前,成为了所有虫族的母亲。
为了挽救自己所爱的一切,所以哪怕是丑陋,可怖,狰狞如原始形虫族那样的存在,“自己”也接受了他们,并且还繁衍出了无数子嗣和后代。
结合了人类基因的虫族,又因为天性中对虫母的绝对服从和讨好而不断修改起了自身的存在方式。最终才有了苏林所熟悉的这群虫族。
拥有人类的拟态,拥有无比接近人类系统的权利体系和粗犷的虫族文明。
更因为薛遥在最后关头向十万年前的“苏林”提供了无数友方外星文明的最后遗产,所以在十万年前的“自己”才以一己之力,将整个种群从低级野蛮的“生物”带往了宇宙文明种族的宫殿之中。
甚至就连现在这群虫族将自己认为是原初之母的古怪行为也有了答案,因为在十万年前,另外一个时空中的“苏林”,确实便是繁衍出了虫群的至高存在……
“太残忍了。”
苏林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发抖。
他因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无比恐惧和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