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纷纷表示要为太女庆贺,毕竟皇太女眼看今非昔比,今朝皇帝和太子关系又不像前朝敏感紧张,至众臣于夹缝之中,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巴结,因此都十分积极,想要在皇太女面前讨个香火情儿,就连容麓川也道:“殿下怜爱百姓民生,不喜靡费操办,但毕竟殿下是我朝皇储,太过简薄亦有损国体,臣等也望着能讨殿下一杯寿酒吃。”
皇帝便眼巴巴地看铁慈,之前他说举办宫宴被铁慈给否了,铁慈此刻瞧着,倒不好再次拂了皇帝心意,便笑着谢了恩。
皇帝大喜,一边命礼部好生操办,一边对众臣道:“铁慈年轻,寿辰确实不宜操办太过,不过君臣吃个酒同乐,诸爱卿家中有适龄子弟儿女,不妨带来同乐。正好次日南山御苑狩猎,也好先认识认识。”
这话一说,众臣了悟,敢情这是要替太女选夫?
宫宴作诗看文采,狩猎比武看骑射?
但不是说内定了容家子么?
还有老戚前阵子不也尾巴翘到天上说他家独子被定下了?
呃,皇太女这是要三宫六院?皇后贵妃昭仪充容贵人一溜儿下来?
众臣们想想自家儿子,家有纨绔者觉得男昭仪也不错,家有佳子者觉得男昭仪真要命。
几家欢喜几家忧。
铁慈看尽众人接连几变的复杂表情,微笑。
你们想多了。
……
第314章 刺猬cp
七日后,四月初八,太女寿辰。
皇帝破例在承乾主殿赐宴群臣。
宴前有献礼环节,不过时间仓促,众臣送上的礼物大多中规中矩,不过铁慈一向是有涵养的储君,对每份礼物都保持同样的得体微笑,让人根本看不出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宫宴原本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参加的,但是这次因皇太女要求,皇帝下了特旨,为表与朝同乐之意,在京各部实职官员皆可与宴。
这旨意一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是一些官职小但是家底厚的官员,有个机会到圣驾前露露脸。
愁的是翰林院国子监都察院一些清水衙门,俸禄不高,家底再不厚,一些人自己不过勉强维持着体面,到哪去寻摸出能送皇储的礼物来?
方纳言就是这样的一个都察院穷主薄,得到通知可以参加宫宴的时候,他不喜反忧。出身贫家,还有老母和一大堆兄弟姐妹要养,哪来的余钱给皇太女献礼?
思前想后,只能手抄了一部佛经,老母擅长刺绣,点灯熬油地加紧绣了出来,也没什么好盒子装,自家去世的父亲是木匠,他为了生活倒也做过几年,便重拾手艺,找了块好点的黄杨木,亲手雕了个盒子。
踏上承乾殿千级玉阶,在侧殿排班候见,方纳言紧紧抱着自己的盒子,眼光一瞄身边的同僚,顿时被闪瞎了眼。
各种各样雕工精美的盒子,沉香紫檀黄花梨鸡翅木红酸枝……镶嵌着五彩纷呈的宝石,越发衬得他怀中的盒子无比寒酸。
更不要说盒子这么名贵,里头的东西自然更珍贵。
方纳言将盒子往怀里藏了藏。
偏偏身边一位向来不大对付的监察御史探过头来,笑道:“老方这是打算献上什么好东西,这么藏着掖着不叫人瞧的。”
方纳言没吭声。
他性子木讷少言,从地方小县调入都察院还没多久,和同僚不热络,也热络不起来。
方纳言原本对都察院这样一个机构充满了敬仰和美好想象,在他的想法里,言官掌邦国刑宪、典章之政令,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一言一行关乎天下规制法理,是君王和百官所鉴之镜,最为神圣高尚不过。
然而当他进入自己崇敬的都察院之时,所见所闻,大失所望。
本该立身刚正,不偏不倚,谏言天下,以己身为典范的言官,什么时候成了某些人,某些家族的喉舌和棋子?
为其摇旗呐喊,为其冲锋陷阵,为其手中利刃,因其私欲向着假想敌?
他看不惯,但他不过是个从七品下的主薄,日常只管理公署文书事务,上朝论政轮不到他。他刚来时候,也有人不动声色拉拢过他,他对此反应迟钝,对方渐渐也就瞧不上他了。
小伙伴不带他玩,方纳言不觉得有什么,和他们一样抱团为人驱使,他倒宁愿守着自己的小小公署埋头干活。
因为总是埋首案牍,所以他对现今关于皇太女的很多故事,都不甚清楚。
他也无意参与都察院和皇室之间的对立,毕竟在都察院呆久了,听说了太多当今不过是个傀儡,皇储还是个女子,这样的铁氏皇族,便是他为其振声呐喊,对方说不定还当听不见,何必多事呢。
但他没想过,不随波逐流,本身就意味着排斥,在喜欢结党的人眼里,那就是敌人。
见他不说话,那监察御史笑得更加恶意,伸手将他盖住盒子的布一掀,然后发出一声怪笑。
“哈,这什么玩意!”
这一声引得众人纷纷看过来,眼色各异,有人含笑,有人摇头,有人直接嗤笑出声。
有人意味深长地道:“方御史这礼物……倒真别致。”
方纳言处于人群中心,听得那一声声,满脸如被火烧,恨不得一个转身逃出殿外。
但逃是逃不得的,臣子们一班班进去,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他等在殿外,看见里头贺太傅展开了一幅字。
“国有元良,万邦以贞。”
殿上一阵啧啧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