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我家主子是狗头军师。
……
在回宫后,铁慈听说了刺杀失败的消息。
包括刺杀过程中发生的所有事,以及萧立衡说的所有话。
她沉默了良久,道:“失败便失败了吧。”
萧家那样根深蒂固,经营多年,势力已经渗透整个大乾各处的参天大树,她知道已经不是杀一两个人能解决了。
本来觉得这老家伙是萧家的代表人物,上蹿下跳地着实讨厌,解决了会让萧家元气大伤,之后当然会有麻烦,可以想办法慢慢处理。
但现在看,萧立衡对最坏的情形早有准备。并且有“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同归于尽的心。
有太多人和势力依附于萧家,其暗中掌控的经济力量可能还出乎她的想象。
不能平稳过渡的话,弄不好是会影响整个大乾民生的。
百姓无辜,她不愿伤。
除非她同样掌握实力雄厚的好几家豪商,能够做到在萧家反扑后迅速稳定经济安定局势,否则对上有备而来陷入疯狂的萧家,大乾难免不被其所伤。
国力一损,朝局不稳,三藩和达延必然不安分,届时内外交困,情势就会急转直下。
纵观历史,国力于此时期衰退,从此一蹶不振,甚至灭国者比比皆是。
所以,杀不成就算。
但她也不后悔今日出手。
三藩既然是大乾的软肋,那就早些解决了。没有外患,便不惧内忧。
她要出京了,让萧家看看她的杀气和实力,以后安分一些。
之后她又忙了好几日。
当日她在大理寺大获全胜,马和通事后明白过来,又去了盛都府自请撤诉,毕竟对着令整个盛都人惊慌走避的大暴风,谁都扛不住。
皇太女当日便下令盛都府,务必做好暴风后的救灾事宜。
次日大朝会萧立衡没来,说是病了,但是顶着余风上朝的官儿们依旧很激烈,这回是保皇派要求清算,萧派努力自保并反咬,容派隐隐站在萧派的一方。保皇派弹劾萧立衡把持朝政矫诏擅权构陷大臣欺君之罪,要求治朱雀卫副提督谋逆罪名,调查无故拿人的三大营出营官兵,调查立场不正私刑逼供的盛都府上下,萧派则一概否认,称当时事态紧急,春闱大案怕嫌犯逃脱,才急于将案犯抓捕归案,次日早朝也得了陛下首肯,何来弄权僭越之说?
朱雀卫副提督也在大牢喊冤,盛都府少尹往下更是绝不承认私刑之事。人多势众地吵成一片。
但也有很多官员两边不涉,专心做泥塑木雕,而且据萧派暗中观察,春闱案之后,这种泥塑木雕越来越多了。
不少人忧心忡忡,今日之泥塑木雕,明日便可能是墙头草,后日便可能钻入保皇派阵营了。
皇太女高踞上座,听着底下沸反盈天,毫不动气。直到那群家伙吵累了歇下来,才毫无烟火气地摸出一本册子,示意内侍送下去。
册子最先拿在容麓川手中,他略略一翻,这向来不动如山的老臣,眼神微变。
册子像个账本。
他看见很多意料之中的名字和数字,也看见了意料之外的,原以为属于自己阵营的名字。
首辅大人号称不动山,见过的风浪比人吃过的米还多,还能勉强维持着平静,把册子传了下去。
后面的其余大学士,看见这玩意,瞳孔地震都是轻的。
册子传到最后的东阁大学士李慎手中,李慎看完,抬头看了看铁慈。
铁慈对他笑眯眯一抬下巴,李慎无奈,只得把册子传了下去。
往下就是六部九卿,其中已经涉及到某些人的名字,当某些人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列于其上,后面还跟着一大串的田产店铺等名称时,顿时如被烧着了。
恨不能就地撕了,但是不能,皇太女在上面看着呢,不仅不能撕,还得传下去。
简直好比裸奔,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处刑。
册子在人群中传递,伴随各种各样饱含不安、震惊、心虚、畏惧……流转不定的脸色。
铁慈在上头看得分明,微微一哂。
册子是慕容翊在兵部尚书府给她的,她当初看见时候一眼就猜到是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以慕容翊的身份,这应该是辽东和朝中臣子勾连的账本,毕竟辽东虽然隐然自立,但还是要和朝中打好关系,以求得诸事方便。
而辽东能从最初的普通藩属,不动声色发展到今日的势力雄厚几乎自成一国,在这数代的时光中,少不了朝中一些人的打掩护和稀泥说好话蔽君聪。
这样一本账本,在辽东也是钳制大乾朝臣的利器,就这么给慕容翊轻轻松松扔到她脚下?
铁慈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辽东王知道他家世子的胳膊肘儿往外拐吗?
另外,这个账册比她想象得要厚,某些人的家底也比她想象得更肥,算算其中的银钱,便是辽东王也不能这么喂大乾的臣子,慕容翊这是还使了什么手段,顺着辽东的这个账本,去调查了这些臣子的家底?
说起来辽东十八王子母族破产无依无靠,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呢。
册子传了一圈,回到内侍手中,显然众人都受到了震动,并不仅仅是名册上的人。
萧派会发现自己派系的人居然藏有那么多的家产,容派会发现号称两袖清风的同伴其实两袖金风,两派的头脑,甚至能从账册中发现骑墙派——既对首辅表忠心,又收着萧家名下的商铺。
朝上弥漫着尴尬不安的气氛,人们早已忘记了先前争吵的内容,都直勾勾盯着皇太女手上的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