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心中呵呵一声,倒是想冷脸来着,这叫什么,欺负爷没见过钱吗?
面上却习惯性摆出三十度弧度雍容微笑。
“退婚之举,非翊所愿。盖父母之命也。太女所赐,翊日日陈于案上,勤加拂拭,宝爱非常,万万不敢有售卖折价亵渎之举。谗言谣诼,伤我至诚,今特携太女所赐之宝示于人前,以示珍重之意。另附辽东独产裘衣皮靴若干,裘薄靴陋,聊慰太女冬寒暑热之苦……翊待太女之心,如萤火向之皓月,寤寐思服,求之不得,千金如土,但求一顾。”
说人话就是退婚不是我要的,是我爹妈瞒着我干的。你给的东西我很珍惜,天天擦拭把玩,怎么可能舍得拿出去卖。这些谣言害我,我把东西都拿来给你看,你看卖没卖?卖没卖?另外再送些貂裘皮靴,天冷天热用得着,再加上表白心迹甜言蜜语一百句。
丹霜瞄着那些东西,脸上冷若冰霜,心中爽若夏天吃冰。
她素来不大喜欢慕容翊,因为这家伙一般不干人事,但不得不说这回他干了人事。这脸打得好爽。
那些人说他不珍惜不喜欢太女,他就用最珍惜最喜欢的方式来高调示爱。
啪啪啪,又快又响。
她并不担心太女不接台阶。太女这人,亲和大方没架子是真的,但是她心中有规矩方圆,字典里没有任性这个词,别的事儿还有可能人为出格一下,越是她自己的私事,当着人前就越坦荡,越不露真情绪。
果然铁慈听了,并不羞涩也不过分欣喜,点头笑纳,十分符合一位大国储君应有的气度,把一切私情爱恨都捯饬成了可以堂皇光明展现的天下事,倒让那些眼神窃窃的人顿时失了八卦探究之心,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都齐齐倒头下拜,低伏于尘埃。
铁慈笑道:“回去转告你家世子,之前赐下的礼物,算是国礼。辽东世子尊奉国礼,孤心悦之。其余的这些贡品,孤可代父皇收下,辽东王忠荩之心,可敬可喜,孤心甚慰。”
赤雪叹口气。
谈恋爱也不忘国事。
好好的当街撑腰表白,转手就被太女搞成了辽东上贡表忠心,于朝政自然有好处,毕竟辽东自立的消息被朝廷封锁,百姓还不得而知,让百姓认为辽东忠于朝廷,有利于民心安定。
只是太女这样心在天下,私情不顾,会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冷血了。
二楼上,铁俨扇子挡着脸对底下看,对身边人悄声道:“辽东王世子怎么忽然来这一手?既然不想退婚当初为什么要退婚?”
他身边太监轻声道:“主子,前头那些东西,可真真的是当初赐下去的。”
铁俨唔了一声,想了一会道:“心倒是挺诚,可惜是辽东世子,终究是不成的。”
太监笑道:“太女这般身份地位人物,普天之下谁配得上,当初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如今可不都后悔了?”
铁俨眉目舒展,道:“后悔也没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身边,有个人肩膀上蹲着猫,不急不忙地走过。
小姐们望着那些礼物,热泪盈眶。
“我们太女就该配世上最好的礼物!”
“这辽东王世子还算有点眼力见儿。”
肩膀上蹲着猫的高个子走过,衣袖一垂。
有人脚底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呀,珍珠!”
“好漂亮的珍珠,这光泽真美。”
“谁丢了珍珠?”
“这里还有一颗!”
小姐们的丫鬟低头去捡,捡完了发现,珍珠足有十几颗,虽然品质极好,但是颜色大多不同,显然不是谁的珠串散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忽然发现了华点。
“咦,这珠子的数目,怎么和我们的人数一样?”
一阵沉默,半晌有人道:“这……这不会是一人送我们一颗吧?”
……
底下小厮们将第一排赐的礼物收回,铁慈看着他们抬着东西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第二排小厮将礼物收进箱笼,堆放在地上一大堆。也如前告退。
这些人像豪门奴仆,进退有礼,经过调教。
赤雪在铁慈身后悄声道:“您可需要派人去跟着?”
铁慈冷酷地摇摇头。
赤雪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众人看着热闹也快散了,经过这一系列的打脸,倒也失去了八卦的兴致,又怕太女秋后算账,便要算了。
却见一辆马车驶来,正要散开的众人又回身,看见马车上跳下来两个小厮。
这回的和之前那些小厮不同,两人穿着一色靛青衬白边衣裤,整齐清爽,衣裳边角绣着墨色的容字。
有熟悉盛都豪门的便道:“容府!”
人们顿时目光灼灼,如果说之前辽东王世子还让众人陌生,容首辅及容溥的名声大乾谁人不知。
两个小厮上前,向铁慈行礼,当先一人便道:“容翰林让小人代为向殿下告罪,翰林于府中读书,听闻折桂楼事,心有所感,命小人来向殿下求教。”
文人于读书一事十分敏感,容溥才名甚盛,为文人们所钦服。据说当初他参加殿试,本该成为状元,是容阁老避嫌,言说容府子孙本就有荫庇,下场证明读书有成也就成了,不必和寒门子弟争那宝贵名额和前途,因此才拿了第三名。
虽然没能成文章魁首,容府和容溥的美名却因此更盛,如今众人听说容溥居然要向铁慈请教,都十分诧异。
铁慈挑眉,心想茶茶这是也被逼来的,还是自己听说了要来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