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再辱尸,他担不起这责任。
虎贲卫首领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又死王子了。
这回死得更离奇。
众目睽睽之下,跳一个浅得之能淹脚脖子的水池,然后就死了。
在场人数几十人,都说没发生任何事,十二王子忽然跳下去,其间没有任何人接近他。
虎贲卫首领目光扫过那些脸,以他多年经验来看,这些人迷惑、震惊、不解、目光坦荡,没有撒谎。
也没有那么多人同时撒谎还不露痕迹的事。
凭十五王子的地位,也没法让这么多人都为他撒谎。
他烦躁地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犹豫一下,呐呐道:“或者这位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宿疾也未可知,天寒地冻,忽然跳入冰水,诱发了暗疾……”
十五王子忽然道:“哎呀,十二哥好像经常吃九胆养心丸。”
这不是秘密,虎贲卫首领也知道。这药是辽东贵族常用补药之一,护心养肝,也是心疾必用药之一。
如果有心疾,最近饱受恐惧压力,再忽然受极寒刺激,确实有可能因此丧命。
要说压力,自然是有,这段日子这队伍中谁都有,更不要说头顶时刻高悬利剑的王子们。
此时再想想十二王子这么稳重的人,忽然跳入冰水,也就能理解了。
谁还不需要个发泄途径呢。
只是这重压之下的发泄,竟然要了小命,实在叫人扼腕。
事情似乎也就这样定论了。
十二王子的尸首被简单装殓,运入后院空房和兄弟们呆在一起。
现在,五位王子,只剩下了一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落在十五王子身上,目光复杂,担忧焦虑同情兼而有之,寻常人在这样的目光笼罩之下,少不得要崩溃,十五王子却好像没看见,居然又拎起酒壶喝一口,喃喃道:“此间生死有命,不如酒乡长眠……”一路晃悠走了。
众人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看出了几分末路的萧瑟,虎贲卫首领喝道:“还不跟上!”
顿时一大队护卫跟上,比先前跟着十二王子的人还多。
十五王子只嗤笑一声,头也不回,这一声笑得所有人脸上火辣辣的,虎贲卫首领咬了咬牙。
却在此时,他听见了一声尖叫。
虎贲卫首领一转眼,看见因为这事件,绣衣使主,大部分将领都在花园里。
他霍然变色,“不好!”
……
长廊上,有人在奔跑,脚步踩得木质地板咚咚响。
是方才那个提灯照死尸,吓得将灯扔掉的丫鬟。
现在她提着裙一路在回廊上急奔,遇见任何人都尖叫“死人啦!”引得和她相遇的人也尖叫,受惊,或者奔去查看,或者回屋躲藏,所到之处,兵荒马乱。
无数人被惊动,从自己守卫的地方奔向出事地点。
这倒方便了那丫鬟一路奔向内院最深处。
原本居住在内院的县令的家属已经搬了出来,现在住在那里的是养伤的定安王。
虎贲卫首领离开了这里,守卫还是有的,只是显然人心惶惶,都不住转头去看那个出事的方向。
谁也没想到,都住进了深宅大院,慕容翊还能潜进来杀人。
这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危机。
丫鬟在接近院子的时候,从厨房绕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手上端了托盘,惊惶的表情已经敛去,她整理了衣衫,从从容容往内院去。
门口的护卫正在议论前头的事,丫鬟道:“奴婢奉命来给大王送药汤。”
守卫拿银针测了一下她的药汤无毒,又有婆子过来搜身,上下摸了一遍,摸到下腹时丫鬟羞红着脸躲了一下,婆子笑道:“小娘皮日常少偷吃些,瞧这小肚子忒大了。”
丫鬟红着脸垂头,婆子示意身上无携带,守卫们还在讨论,心不在焉地挥挥手。
丫鬟经过的时候,婆子看了一眼她的发髻,她梳着一个环髻,里头隐隐露出暗红色的簪子,簪子闪烁着微微的金光,显得别致又华丽。婆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丫鬟袅袅婷婷地进去,里头也有人守着,守在帐幔前的侍卫伸手来接药汤,丫鬟低着头,微微一让,细声道:“这药汤浓厚难喂,将军可要奴帮忙?”
那人不过一个侍卫,被称呼一声将军,心中舒畅,心想大王带兵时除了带一些伺候汤水的婆子,也不带年轻女子,大男人也做不好这伺候人的活计,便点了头,命丫鬟随他进幔帐。
虎贲卫首领若在,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院门前人就得被拦下来。
奈何此刻主事人都在前头花园,虎贲卫首领也没想到有人敢在进入大军包围的县城后还直入虎穴,也没关照守卫们步步小心,守卫们见眼前一个弱质丫鬟,毫无戒心。
屋内贝灯荧荧,定安王看上去像在沉睡,面容平静,气色尚可。
丫鬟进来,目光在他身上流过,着重往底下瞧了瞧,翘唇一笑。
守卫在床头坐下,扶起定安王,示意丫鬟上前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