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的门拉开,池子里的药水已经兑好,慕容翊毫不犹豫跨入池子,雪白的深衣浮在淡黄色的水面上。
池子边伺候的人悄悄看他,见他面无表情,只是下池子那一刻微微挑了挑眉。
偷窥的人见过无数人在这药水中惨叫挣扎被人硬按住,从没见过这么云淡风轻还自觉洗浴的。
慕容翊似有察觉,目光转来,那偷窥的人如被针扎,立即低头。
难怪这位能干出这般大事,敏锐到可怕。
慕容翊转开目光,旁若无人坐下,泡在池子里。
四面站满了人,这是伺候的人,也是看守的人,只要他有一个动作不对劲,这些看似柔和的人,就会立即暴起,掏出各式各样的武器。
这里面,没有一个绣衣使。
慕容翊不止一次地想,是暴露了吗?
但如果真的暴露,他就不可能还活着。
在父王心里,杀几个王子还可能是因为争宠或者旧恨,虽然大逆不道,但并非不可理解。
但如果绣衣使做手脚,那就是阴谋直接对上了他,父王会毫不犹豫,立即铲除。
那就是父王存着疑心,不想使用绣衣使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所以他现在得小心更小心。
说不定父王还会来试探他……
身后忽然有水流涌动的声音,有人下了水。
药汤对受伤的人如切肤割肉,没有伤口的人却是不怕的。
淡淡的香气接近,他不动声色。
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搁在他肩头,女子温柔婉转的嗓音伴随甜腻的呼吸落在耳侧,“殿下,灵儿来伺候你好吗?”
灵儿是这秘密庄园里的侍女,前几日还只是温柔示好,今日直接上了手。
慕容翊没说话,身躯在水中舒展。
女子跪坐在水里,轻轻替他按摩肩头,雪白的手指上指甲晶莹,流动水珠如水晶。
水面上飘过一层粉色轻纱,和他的白袍纠纠缠缠一起,慢慢被推移到了池边。
身后女子按摩的手慢慢向前,越过他的颈项,轻轻搭在他的胸膛上。
他伸手捉住那女子的手。
女子似乎含羞,在他耳边轻笑,笑声里却有一句话,轻细发气音,“主子,今夜三更南墙边。”
与此同时,一颗小小的肥皂团滚落,被慕容翊顺手接住。
慕容翊眉头一皱,回身看她。
女子已经娇笑着收回手,抚上他的发,一边伸手抽去他头顶发簪,一边絮絮道:“我来为您梳发好吗……”
话音未落。
慕容翊忽然一抬手,捏住了她抓住簪子的手指,咔嚓一声轻响,女子一声惨叫,慕容翊看也不看一抡臂,哗啦水响,女子被他扔出了池子,在地上湿淋淋掼出老远。
池子边侍立的人都骇然看他。
慕容翊面无表情地坐在水中,双手下垂,淡淡道:“我讨厌别人碰我的头。”
众人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确实,之前也有一人,在伺候这位喝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头,也是被他活活抡出了房门外,砸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身。
这也不奇怪,头部何等要害,怎能被人接近。
这位自己是暗杀高手,自然不给别人任何暗杀他的机会。
慕容翊探头看了看地上横陈的女体,撮唇吹了声口哨,笑嘻嘻道:“受惊了?下次懂规矩就好了。”
女子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磕头谢过,一瘸一拐下去了。
换了人来给他擦背,从头到尾再不敢靠近他的头发,乌黑的发在水面如黑莲盛开,伺候的人连发丝都躲着。
伺候的人上去了,慕容翊才睁开眼。
他的手一直在水底。
紧紧攥着那枚红色相思木的飞鸟簪。
……
半个时辰后,慕容翊泡好了澡,一边出池子,一边随意地拿簪子在头上挽了个髻。
他的手指抚摸过飞鸟流畅的线条,这每一根线条都是她刻的。
怎么能被阿猫阿狗所碰触。
指尖在飞鸟的羽毛上停了停,心中第一万次想起刻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