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远调来的别的布政使司的兵,但也听闻过狄指挥使的战功赫赫。
她展露的身体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每一条都是鏖战沙场的铁证。
每一条都是抽在无耻者脸上的重鞭。
面上,他们依旧冷肃,毫无表情。
有无知孩童扔过来一筐烂菜叶。
一个士兵正好走过去,挡住了那筐菜叶,他的军靴将筐子踩烂,面无表情走过去。
领头的萧家家将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这一日囚车来到小栏村,这是铁慈曾经随着狄一苇来过的村庄,一进村庄,就有一人领着一群汉子来,团团围住,嘴里磕着瓜子,瓜子皮可劲往狄一苇身上吐。
“哎呀看呀,狄指挥使啊,大人物啊!”当先一人怪里怪气地指着狄一苇道,“怎么忽然不穿衣服了?您老人家的烟枪呢?哟哟,这身上都什么啊?吓死人了!”
一帮汉子就跟在后面调笑。
一个老妇人在旁边道:“老申,别太过了,你家每年快断粮,都是指挥使命人给送粮食熬过去的,做人啊,别忘本。”
“啊呸。”老申往地下吐了一口口水,拍拍自己腮帮,道,“她打我,她用烟枪打我,我这牙到现在还缺着口呢!”
“谁叫你万事不管还饿媳妇!”
“她管得着!”老申瞪眼,“教训自家婆娘,碍着谁了!”
老妇人懒得和他罗唣,柱着拐走了。
“世道变咯……”她唠唠叨叨地走了。
押送囚车的士兵在一边休息,天色已晚,今晚要在村子里呆一夜。
三千军士自然不能全部进村,大部分驻扎在外头野地里,一路过来,在经过军营时候还有偶尔冲撞之事发生,都当时就被狄一苇或者本营将军拦下了。而经过村庄则从来无事发生,毕竟小老百姓手无寸铁,再愤懑不平,也没那胆量和军队朝廷对抗。
而且马上也要结束示众游行,转上回盛都的官道了。大家伙儿未免都有些松懈,带队的将领只安排了一个百人队看守。
而那个百人队也不愿意这种大冷天围着一个囚车,都各自找了民房进去烤火享受百姓招待了。
囚车旁就留下两人看守,裹着大棉袄瑟瑟发抖。
赤雪从远处一株枯树后站起,脸上没有表情。
她从背后行囊里取出一张小弓和两支箭,箭上蓝汪汪的显然淬了毒。
她腰上插着一柄匕首,是渊铁匕首,铁慈给她防身的。
她估量了一下距离,计算自己要怎样才能尽快两箭解决两人。
她会射箭,这是陪着皇太女武场上练出来的,但她没有太多习武天分,做不到一弓两箭。
不能一次性解决两名守卫,就很可能惊动散落在民房中休息的百人队,惊动百人队,就会惊动外头野地里扎营的三千大军。
到那时,就是一个死。
但没有机会了。
她一路跟踪,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好时机,今晚再不出手,明日转上官道,更无机会。
积雪青天之下,赤雪的眼神很冷静。
两个守卫闲极无聊,围着囚车溜达,其间不知道在聊什么,头慢慢地凑在了一起。
就是此刻!
“咻!”
空气震动微响,枯枝之上积雪簌簌落,小箭精准地穿透一人脖子,向另一人的脖颈进发。
那人却正在此时转头,退后一步。
避开了箭锋。
赤雪露出可惜之色,神情绷紧再次搭箭。
但她心里知道,来不及了。
那人一转头看见同伴咽喉透出的箭头,大惊,又退后一步,张嘴要喊。
他没发觉自己已经靠近了囚车。
一只苍白细瘦的手腕忽然探出囚车缝隙,闪电般锁住了他的咽喉。
那手一拗,一掰,那头颅便软软垂下。
赤雪并没有太多意外之色,立即拔出匕首,刷刷两下砍断锁链。
但此时一栋废墙后忽然又冒出几个人头来。
竟然在囚车不远处还留了暗中守卫!
赤雪大惊,一边匆匆将狄一苇接出来,一手去摸自己的弓。
却在此时,嗖嗖连响,几道黑影掠过,那几个人还没冲出来又倒下了。
只有其中一人,因为还没完全直起身,躲过了那批杀手,那人大喊一声,“有——”
话音未落,夺地一声响,他咽喉上已经多了一支枯枝,仰天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