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随着岁月流逝,他的心态渐渐变了。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上攀登,而他也成为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携手沙场笑看风云的日子似乎她已经满足了,她不想再向前走一步,可他想。
再后来,她沙场中枪,大家以为她是男人,倒也无妨,但只有他和军医知道她是女人,女人受了那样的伤,一辈子便毁了。
军医是她带出来的人,为她守口如瓶,轻声叹息。
他亦怜惜,怜惜之后,却又觉得这样的日子不能再过下去了。
今日她伤了根基,明日便可能丢了性命,马革裹尸是将士最多的结局,可他想要和她好好过一生。
只有他们两人的,不必总是面对千军万马,不必总是被各种琐事纠缠无暇分身的一生。
不必富贵,也无需喧嚣,诗酒田园,相携相伴即可。
然而随着她不断立功,升迁,成为九边大将,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只要她还是指挥使,她还在战场上,她还是那个人人仰望的战神,他就永远只能落在她一步之后,聆听她,服从她。
永不能并肩。
他的心渐渐开始不得安宁,静夜隔着帐篷看着她抽烟压制伤痛,那点微火也幽幽灼在他心上。
有时候想,或许她就是不懂人间情爱吧,并不亲近任何人。
自己就是离她最近的,能这样一辈子也好。
但内心的野火一旦燃起就不会被熄灭。
他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选择。
而在不久之后,当他第一次看见她,对着那个美貌的少年发呆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的那个选择没有做错。
原来她不是不会爱人。
原来她心里不是只有战场。
原来那般的年青美貌,鲜活强大,一样会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那之前的那么多年,他没能走近,是因为他不够努力,还是他从来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这风刀霜剑的流年,这贫瘠苦寒的北疆,支撑他一路走下去的,是她不曾和我在一起却也不会再看一眼别人。
然后某一日这认知被打破,边关的雪从此降。
直到今日。
他没想过竟然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次见到她的身体。
惊心动魄。
衣服撕裂的那一霎,他本有机会阻拦。
黄明的话击中了他。
高飞在天的鹰,如果不折翼,如何甘愿此后蜷缩于他人荫庇之下。
此刻,他看着她,她却不看他。
黄明阴阳莫辨的嗓音响在耳侧,“来人,将指挥使请入囚车。沿永平防线沿途押送,也好让永平守军和边关百姓看看,咱们狄指挥使的真面目。”
所有人霍然抬头。
这是什么意思?
剥了她衣裳,然后一路示众么?
这是要堕了整个永平军的士气么?
就连楼析也忍不住了,急声道:“大伴,这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黄明柔声细语地打断他,“女囚通奸还骑木马呢,不敬夫君者还披枷示众呢,这位罪涉通敌叛国,将来免不了刑场凌迟,既然迟早要给这天下人看,自然该先给永平军的好兄弟们看是不是?”
他哧哧地笑着,眼神里泛着青光。
他是谁,慈仁宫的三号人物,司礼监的秉笔,宫中朝中几乎人人趋奉,却自来永平军的第一日,便被狄一苇给了没脸。
更不要说今日万众之前,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如今还怕什么呢,他有顺宁指挥使司的兵,有楼副指挥帮忙压着这些人,中军都督还在赶来的路上,狄一苇和她的蝎子营互相牵制,根本不怕兵变。
再说……他从来就不怕这些兵。
显然这一手激怒了永平军,远处在骚动,近处蝎子营帐篷又开始震动。
黄明笑道:“也不是不能通融。”
众人稍稍安静,紧张地看着他。
黄明环顾一周,很享受此刻自己万众凝目的风光,对比刚来时的待遇,他舒爽得想大笑。
于是他便大笑了。
笑道:“你们给我磕一个头,我便酌情给她加一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