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下了山,在山脚下遇见了余游击,他带着几个士兵,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铁慈微微皱眉。
“叶辞,你要帮西戎开采猛火油吗?”
铁慈心想还不止这个。
“你昏聩了。”余游击失望地看着她,“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你这样可能会牵累指挥使。帮西戎打仗也罢了,还可以说搅混水。帮他们采油算什么事?敢情日后西戎百姓的吃喝还要你操心?不怕别人说你要做西戎的王吗?”
铁慈笑一笑,耐心地道:“自然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稍后我会和鹰主谈判,我们助他拿下西戎,他把翰里罕漠给大乾,这是一块好地方啊,不能放弃了。”
余游击瞪大眼睛,不认识般上下看铁慈。
“你好大口气。”他道,“什么时候盛都子弟也能一言定国土了?这是你我能掺和的事吗?”
“哎你说什么呢?”戚元思快步过来,面沉如水,“我辈志在天下,操心国事怎么了?”
“兵者将者刀,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的!”余游击向来脾气不错,此刻眼见书院学生竟然像被叶辞洗脑一般,这般胆大包天的事儿也敢做,顿时有点急了,“你们不要跟着叶辞糊涂!”
戚元思向来公子哥儿脾气,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真糊涂。鼠目寸光。”
“好了,别吵,余游击……”铁慈想着既然这样了,莫如便将身份说了吧,也好让余游击安安心,毕竟队伍分裂不是好事,“其实我是……”
“管你是谁,都不可狂妄如此。你志在天下,也不能拿指挥使的性命玩笑!”余游击退后一步,道,“叶辞,我信你并无异心。但是我不能和你一起行走了,我怕这样下去,会害了指挥使……对不住,后会有期。”
他转身一招手,那群士兵便默默跟在他身后,向着翰里罕漠的方向离开。
戚元思气得扔掉了手中的锄头。
铁慈追上两步,却被杨一休拉住,小圆脸低低道:“这几日我瞧着他们呢,听见有人撺掇余游击,说你对书院学生特别照顾,动嘴皮子的都书院的,苦差都他们的,日后回了大营,叙起功来,大家怕也是捡剩饭吃。莫如自己分出来单干,也省得功劳被人吞了……十八,人心这东西,一旦有异,不是轻易可以拢得回的,咱们身在异国,干的也是刀头舔血的生计,这种心思歪了的,走了就走了吧。”
铁慈看着那一串远去的小黑点。
书院学生武力不强,她带着是来长见识的,日常自然也和他们更亲近些,却忘记了士兵们对于功勋的渴望。
斥候任务没做,却跑去帮西戎人,士兵没有大局观,他们只看眼前得失,能忍耐到今日发作,已经算是厚道了。
杨一休既然这么说,那就确实不能追回来了。
人心啊,果然还是最复杂的东西。
铁慈叹口气,转身上马,又赶回了呼音的大营。呼音和鹰主正在吃饭,一人喝一碗没有肉的羊肉汤,一个巴掌大的馍饼一分两半一人一半。
最近粮食紧张,军营中从上到下,供应都减半。
往年这时候,西戎是靠部分农耕,秋季储备,边境通商和大乾支援熬过冬天的。今年就算有大乾支援,那也只会在大王子手里,铁慈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这批人在军营里,呼音早就带人去劫掠边境了。
看见她进来,两人齐齐将那巴掌大的馍饼推向她。
呼音看一眼鹰主,鹰主看一眼呼音,呼音站起来,说一声吃饱了去会议,便走了。
鹰主戴着他那个欲盖弥彰的福娃娃面具,坐在那里看着她。
铁慈在他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道:“你想大家都吃饱饭吗?想没有粮食后顾之忧地打败大王子吗?”
鹰主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我要瀚里罕漠。”
帐内陷入沉默。
鹰主自然明白这一句要,份量重比千钧,那就是版图割让,疆土分裂。
哪怕翰里罕只是一片西戎人用不上的沙漠,那意义也不一样。
君不见当年把翰里罕让出去的君王,遗臭于史册。
铁慈并不着急,这是大事,她会给鹰主考虑的机会,她起身正要走,听见身后鹰主沉声道:“好。”
这下铁慈倒讶异了,眨眨眼回头,正撞上鹰主的眼眸。
他眼眸沉沉又热烈,也像积淀了一泊猛火油,看着死水微澜,实则转瞬便可燃冲天大火。
那眼神只牢牢锁在她身上。
他道:“翰里罕漠是给你的,只给你。我要以后翰里罕所能拥有的任何物事,都必须以你我名字命名。否则,我宁可陪着大军一起饿死。”
铁慈第一反应是心虚。
听他口气,对于翰里罕漠里的宝藏,并非全然无知。
那她趁火打劫,他也知道了?
心虚转瞬即过,她道:“一起命名?那你的名字呢?鹰主吗?”
他道:“我的名字,就交给你处置。”
铁慈又是心间微震。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在皇太女看来,名字都是代号,这么轻飘飘的要求,不答应待何时。
她展颜一笑,“成交。”
“说要瀚里罕漠,也得等你先成了王。为了翰里罕,为了两国交好的未来,为了安宁的两国边境,我现在就去一趟王城,给你弄死乌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