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惊,下意识要呕,却呕不出来,这时那人一个箭步上来,伸手在他背上一拍,那人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团饭,饭里面一截肥肥白白之物,已经断成两截,还在微微蠕动。
“呕”
这下想吐的不止他一个了,饭堂里一时呕声不断,什么抗议,请愿,静坐,一时也忘却了。
上来帮忙的自然是铁慈,十分诚恳地和那个倒霉家伙道:“兄台,我方才看你饭里仿佛有什么在动,你看你看,要不是我喊得及时,你就把这玩意吃下肚去了呢,也不知道是什么腌臜玩意,到时候少不得要上吐下泻几日呢”
那人听了,深以为然,对她再三感谢,铁慈又指那放饭窗口道:“我方才在饭里吃到了沙子,咱们甲舍的学生什么时候吃到过这些东西,都是伙夫不尽心吧?”
那人道:“正是!这起子货越来越惫懒,合该找他们算账!”说着怒气冲冲带人过去了。
不多一会便掀了那边的锅,泼了一案的汤,闹得不可开交。
铁慈在旁东蹿西跳,煽风点火,还悄咪咪掀翻了坐在火上的汤锅,却又在汤锅将要泼到那群人身上时,一声大喊,拽走了最前头那个。
一时众人受惊,怒骂伙夫的同时又纷纷道谢,铁慈瞬间便赢得了他们真诚的友谊。
也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那乱战,那个异族人,戚公子等几人都站在一边,戚公子看着人群里窜来窜去的铁慈,慢慢皱起了眉头,那异族人也喃喃道:“那小子,怎么瞧起来有点眼熟?”
铁慈头发还没留长,进谷的时候虽然是原本的脸,却故意弄得灰头土脸一些,不招人眼。待要到学院就学,不想像滋阳一样,因为容貌惹出事端,就由擅长易容的赤雪再修饰了一番,现在将眉加粗加浓改换眉型,肤色加深,眼尾拉长,暗色的唇彩将唇形再扩大一些薄一些。
现在是个容貌俊美,但形貌有点刻薄相的年轻人。那几人眼神很好,虽然觉得眼熟,但此刻餐堂里人头攒动,人影乱晃,一时哪里看得清楚。
闹了不多一会,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有人大喊“教谕来了!”众人这才停手。
脚步声响,一个面色微红,眉目细致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管事快步走来,满脸挂着不可置信年轻人血气方刚,打架是常有的事,但多半发生在下三舍之中,甲舍学生十分自重身份,几乎从未有过如此出格之举,今日这是怎么了?
待到问清缘由,更是气了个发昏章三十一,团团转了一圈,怒道:“有辱斯!有辱斯!尔等如此,和引车卖浆者流何异!都出去,讲堂底下站着,将今日所学之礼第二十一卷抄三遍,你,你,你,你,”手指一一点过去,“都去!”
他是手指随意点,人群中央的人都纷纷后退,生怕被点着。
唯有铁慈不退,自然被点了去,她怡然不惧,跟着那几个打架的倒霉蛋去了讲堂底下思过,叫赤雪拿了纸笔来,伏在墙上认认真真抄礼记。
那几个家伙一边罚抄一边问她:“兄台你方才好像也没参与打架,似乎还拉架来着,如何不避不让,也来这讲堂底下抄书?”
铁慈眯着眼睛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这才叫兄弟义气。”
“好兄弟!”几人大喜,那个吃了虫子的倒霉蛋道,“果然义气,值得一交!今日咱们便认了你这好兄弟!”
铁慈伸掌,道:“击个掌儿,便全了咱们兄弟之礼!小弟在此发誓,必不相负各位哥哥!”
几个人啪啪啪完毕,那家伙兴奋地道:“好兄弟,咱们也必不负你!哥哥们带你飞!回头等这事儿了了,咱们一起去师长那里请愿去!一起做了大事儿,把那个狗仗人势不学无术的家伙赶走,以后免不了你的好处对了兄弟,看你面生,新近升上来的吗?敢问贵姓?仙乡何处?”
“我啊。”铁慈弯着眼睛,慈祥地道,“免贵,姓叶,肃州人,贺先生先夫人之侄。也就是你们口中那个需要请愿赶走的狗仗人势不学无术的家伙哦。”
“”
第70章 舔干净(二更)
要抗议的对象变成了兄弟,这抗议自然便黄了。
讲堂底下一干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整理自己的表情。
铁慈却已经抄完,和众人含笑一拱手,收工。
众人诧然看着她去了廊下和监工的管事交差,那管事也想不到居然这家伙这么快抄好了,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看字迹清晰如一,也只得收了卷子,厉声申斥几句,放铁慈走了。
才只抄了四分之一的众人目送三人潇洒远去,看那两个婢女在甩手腕,这才想起,方才好像是一份工三个人打
铁慈自幼可不算什么乖乖女,顽劣两字少不得长长久久写在御书房诸位大儒阁老的评语里,打手心家常便饭,罚抄书更是两日一回。但她是个大忙人,功课极多,万万没有功夫慢慢抄书,便训练了赤雪丹霜,和她一模一样的字体,抄起来就是铁慈乘以三,这些小傻逼如何能比。
越过人潮散去的餐堂,铁慈看见有人在打残羹冷炙,有人在满桌搜罗剩菜,还有人在餐堂外自行洗碗的水池子里,用木饭盆一下一下在水里捞着什么。
铁慈诧异地道:“有人丢东西了吗?那水池一目了然,不用那么捞啊。”
出身贫苦,自幼寻门路卖入宫廷的赤雪微笑道:“应该是在捞饭,很多人浪费黍米,又懒,去洗碗的时候碗里还剩很多米,随便用水冲了,都积在了池子里,都是上好的米饭,捞出来冲洗一下,晒干就能吃了。”
丹霜幼时家境尚可,从未听过这等贫苦窘迫,一时震惊得停住脚步。
铁慈沉默了一会,道:“泱泱万民,嗷嗷待哺,若路有饿殍,便是帝王之过啊!”
“公子素来心怀天下,当此境地便思及万民。朝中那些人却总指责公子无知女子不堪大任,实在是一群睁眼瞎。”赤雪道,“只是若有饿殍,也不全是帝王之过。有的地方穷山恶水,道路不通,百年来走不出大山,便是朝廷有心,也伸不进手去。比如那川蜀庆州等地,高山连绵,驿路不通,诸多村庄散布大山深处,据说连衣服都无法置办齐,全家冬天就一条棉裤,谁要出门谁穿。”
铁慈没有说话。
师傅说过,抚贫一事也是千秋之业,贫穷缘由千万种,致富道路万千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便难度再高,其实还是帝王之责。但心中便有万千抱负,也得将自己的一关关先过了再说。
她将那几个人的脸记在心里,却并没有停留,继续去舍监那里领衣物被褥。
在舍监处交了束脩。那人翻翻册子,一脸为难地道:“甲舍原本是有空位的,偏巧最近来了好几位借读生,将位置占满了。这样吧,有一间备用的公共宿舍,如今还剩下了两个位置,你且去住,至于你的随从,住到女院的倒座房去。”
铁慈笑了笑。
顶着甲舍的名,却不给甲舍的宿舍,这是要她既招仇恨又没实惠啊。
不过这公共宿舍
“难道不是一人一间?”
“优秀的甲舍学生才是一人一间,阁下想要这个待遇,且等大小考考出成绩来再说吧!”那人将册子一摔,似笑非笑地答。
一旁的小厮搬上来一堆东西,看起来倒是一大包,但丹霜一只手便拎起来了。
铁慈也懒得和管事掰扯,和谁住在她看来不重要,住在全是甲生的宿舍里,虽然不怕万一有人半夜捂她鼻子,但总提防着也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