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师叔求证。师叔也这么说。
他还曾旁敲侧击问过。
“师尊曾说过心有一人,相思蚀骨,三夜频梦。”
绝尘道君一怔。
片刻后,他冷声叹笑:“阿续,这人是谁,你不知道吗?”
冷笑压制着极怒,小声嗤道:“你可真是道心坚定。”
符文灵火瞬时一黯,光影斑驳摇曳,映照在俊雅的凤目之上,淬上一层阴霾,流露出几分森寒冷戾。
须臾之后,关节泛出苍白,手背青筋毕露的五指缓缓从净润峻削的手臂上放开。
“为师出去醒醒酒。”
话音刚落,竹清松瘦的潇逸身影已如流星飒沓跨出门外。
两扇雕花房门微微颤动,抖瑟出阴冷暴戾的怒火。
玉钩遥挂,微云层暗,月露霜冷。
客苑石道上花木林立,长影被风吹动,荡晃出张牙舞爪的曲折诡异。
一玉树临风的人影抱臂倚树,姿态恣意狂傲。
见到面色冷峻的绝尘道君,柳长寄扬了扬下颌,眼中含着讥诮,全无半点朦胧醉意。
“你借酒装疯也没多大用处。”倨傲朗音嗤笑,“闻风,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他心里没你。”
那时闻风低声呢喃:我会让他有的。
然而此刻情况毫无任何改变。
昳丽凤目高贵依旧,却没了半点温雅和煦,只剩睥睨万物的凌人盛气。
“更不会有你。”
雅音森寒:“长寄,是你朝他胡说八道的?”
柳长寄一愣,随即高昂下颌,哈哈笑了几声。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他竟然深信不疑。这人,真有趣。”
闻风眼中闪过锋锐刀光,看了柳长寄片刻,最终未置一词。
柳长寄嘴角轻扬,用同样幽寒眼神回望。
冷月流光,霜刀暗藏,不闻人声,只有林间细碎声响。
***
闲云飘无迹,碧空澄如练。
陆续揉着太阳穴,从厢房中缓步走出,白润脸上显露着浅淡灰青的疲惫。
他昨夜喝多了,头疼没睡好。此时仍有几分困倦萎顿。
虽然神思还留有一丝恍惚隐痛,昨夜发生的事大致都记得。
师尊酒醉,绮念涌动意乱情迷,醉意之下要拉着他一夜云雨。
他自觉作为替身的自己,不能在对方意识朦胧认错人的情况下,越过那条一旦过界就难以挽回的边线。
于是他让醉眼迷离的师尊把他看清楚。他不是那位前辈。
……然后
师尊的意思……他弄错了?!
师尊没有一位已故多年的爱妻?
更未把他当做代替品。
陆续按了按眉心。血脉突跳,残余的酒气又让头部隐隐作痛。
虽然这件事,寰天道君和师叔说法一致:真有其事。
如今一想,他二人合起来欺骗他的可能性很大。
他一直以为师尊把自己捡回来,养尊处优的照顾着,是为有朝一日,寻得招魂之法,他的躯壳可以成为那位前辈复生的身舍。
没想到一切都是他的误会。
师尊如此光风霁月,胸怀洒落的有匪君子,怎么会用夺舍重生的邪法。
师尊真心实意对他好,他却以为他别有所图。他这个逆徒简直不孝,引人神共愤。
明明早知寰天道君对师尊不怀好意,师叔对师尊更是各种诋毁污蔑,他怎么会信了他们的鬼话。
陆续默叹一息,陷入深深反思。
他谨小慎微的程度还不够,往后除了师尊一人,谁的话都绝对不能再信。
……可是师尊既然没有心中明月,也没把他当替身,对他的那些举动,就有些超出师徒之间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