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陆续修炼了一个时辰的太玄真经,时间未到十时,正打算多炼气一会,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辰?谁来找他?
他起身开门,一道竹清松瘦的颀长身姿鹤立于门外。
陆续一怔:“师尊?!”
绝尘道君身披银跃月色,清贵高雅,温声轻笑:“阿续,几日不见,可有思念为师?”
师尊的调笑逗弄,陆续听多了,已能淡然自若地无视。
他侧身让出通路,好奇询问:“师尊什么时候回山的?”
绝尘道君进门坐下:“熙宁传讯说你受伤了,我回来看看。”
师尊听到自己受伤,事还没办完,专程回来一趟?
陆续心中生起一丝愧意:“一点小伤,早没事了,何须师尊挂怀。”
“你的事比什么都重要。”绝尘道君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瓷瓶,“把上衣褪了,为师给你上药。”
伤口已经包扎过,实在没必要再劳烦师尊一回。
但师尊为此,从万里之外特意回来,他要是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揉造作。
他乖顺地挽起袖子,将手臂伸到对方面前。
“衣服。”绝尘道君扬了扬嘴,“衣袖把伤口挡着了,不好上药。”
两道伤都在上臂偏下的位置,袖子一挽,肩膀都露在外面,根本不妨碍上药。
陆续此时只穿了一件雪白中衣,这件衣服一褪,上半身就不着寸缕。
他不是方休他们那样的老顽固,就算在薛松雨面前赤身,也不会感觉别扭——但给手臂上个药,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为师还要检查,你有无其他地方受伤。”
陆续:“……”
算了,谨听师命吧。
师尊将他当做替身,透过他看的是另外一人的影子,关爱难免过度。
陆续自己心中平静,并无多大感觉,倘若这样能让他敬爱的师尊内心稍有慰藉,他愿意盲从。
褪下半透的白衣,世间最美的风月盛景分毫毕现。
绝尘道君微挑的眼角半垂,细密长睫投下的阴影,挡住了眼底晦暗翻涌的光。
细长手指沾了药,温柔地抚上伤口。上等灵药触肌生凉,但指尖摩挲的触感,比新鲜伤口的灼痛更为炽烈。
师尊上药又轻又缓,陆续无事可做,便微埋着头,悄悄打量对方。
绝尘道君天生一股高雅贵气,举止温和,无论他做什么,都如和风细雨,清阳濯灵。
即便他时常语出惊人,戏谑逗弄,也自成一派谦谦君子的温文尔雅,没有半点狎昵之感。
譬如现在,他察觉到爱徒的视线,优雅一笑:“如何,为师的相貌,可否令阿续满意。”
“师尊风华浊世,是弟子所见过的,最丰神俊逸之人。”
陆续这话并非假意奉承,师尊在他心中,的的却却是世无仅有的绝代谪仙。
绝尘道君扬了扬唇角:“那为师可能令你动心?”
陆续心中骤然一震,急忙坐直了身,义正词严:“弟子对师尊满心崇敬,绝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他虽然穿的是师尊文学,但绝对不做对师尊心怀不轨,妄图以下犯上的逆徒。
绝尘道君神色未变,专注给他上药,并未再说话。
不知是不是更深露重,又未着上衣,陆续突然间觉得后背有股凉意。
用了大半个时辰才上完药,陆续恭敬谢过,又想起师尊为了他的伤专程回山一趟,明日又要出门,正想恭送对方早些回尘风殿休息。
绝尘道君却并无离开的打算,温言问:“今日下山,可还玩的尽兴?”
师叔带他私自下的山,并未得到师尊允许,而且还违反了新入门弟子五年之内不得下山的门规。
陆续心道一声不好,穿衣的动作一顿,即刻慌手慌脚,囫囵把衣服套上,垂首抱拳:“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阿续,”绝尘道君似是有些无奈,“为师的话,你为何总是不听?”
“弟子知错……”
“为师已经说过多次,在为师面前,无需如此慎重恭谨。”
陆续低头不答。
他对师尊满心仰慕,在他面前自然毕恭毕敬。
秦时那样道行高深的天之骄子,都不敢在师尊面前无礼。
他一个半路捡来的徒弟,本事又低,师尊再怎么宠爱,也不敢放肆。
这点分寸,他心中是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