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对她说,“可是我希望我的皎皎,能年年岁岁,无忧无虑,不知人世冷暖,不辩世态炎凉。”
可她终究还是走上了母亲曾不希望她走上的道路,也如母亲一般,懂得了“身在高位,要按行自抑”的道理。
小皇帝出了皎皎的院子,本是直奔徐空月先前避暑而来所居住的院子,谁知才跑了一半,就被余连拦下。
“陛下,摄政王如今不在清河居。”
小皇帝心中急切,顾不得责问,忙道:“那在哪?还不快带路!”
余连少不得有些委屈,小皇帝连问都不曾问一声,便闷头朝着清河居跑,他好不容易才将人拦下。
只是面对小皇帝时,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委屈,只是一边在前带路,一边道:“摄政王伤得重,这会儿在医所。”
小皇帝顿时止住脚步,“你说什么?”
余连心说,自己难道没有说清楚?却还是乖顺回答:“摄政王如今在医所。”
小皇帝脸上神色几变,终究还是担忧占了上风,也不需要余连带路了,拔腿就朝着医所跑去。
南山行宫虽然不是时时会有皇室宗亲前来,但是医所是常备着的,就是以防前来的皇室宗亲有个头疼脑热,却找不着御医。
小皇帝匆匆前来,一路上众人纷纷朝他跪拜行礼。然而小皇帝如同一阵风一般,开得快去得更快。往往不等人跪下,小皇帝便连一片衣角都消失在了回廊之上。
他穿过月洞门,终于来到了医所的诊治区。徐空月如今就是在此接受诊治。
守在外面的侍卫正在行礼,就见小皇帝匆匆摆了摆手,上到台阶。
不等小皇帝动手,匆匆跟上来的余连一把推开门,高喊了一句“皇上”,“驾到”二字还没出口,便被情急的小皇帝猛踹了一脚。
然而里面的人已经被惊动了。
章御医与郑御医回过头,就看见气喘吁吁的小皇帝匆匆上来,只瞧了一眼,双眼顿时通红。
一向脾气不怎么好的章御医也只是叹气一声,将刚刚取出的断刃放在一旁的盘中。而后对郑御医道:“可检查出王爷身上还有断刃?”
郑御医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断刃,一旁的药童及时报数,“盘中取出六片断刃,有一片并不完整。”说完,他脸色大变,连话都几乎不会说了:“刀……刀断在……断在里面了……”
第80章 只要再拖上一天,便是大……
章御医的神情顿时难看了起来, 就连郑御医也是同样面色难看。但他们二人都没说什么,只有药童依旧惨白着脸色,手止不住颤抖着。
小皇帝通红着眼, 仿佛没有听清一般,愣愣问道:“什么断在里面了?”随即看见低着头的章御医又从血淋淋的伤口里取出一片残刀碎片,脸色顿时大变,怒问道:“怎么会断在里面?”
按照往日章御医的脾气, 遇到小皇帝这种病患家属,定然不会给其好脸色。但是小皇帝毕竟算得上他顶头上司, 除非他不想继续做御医, 并且连命都不想要了,才会胆大包天将他轰出去。
但即便如此,他脸色仍是很不好,对这位擅自闯进来的小皇帝也没什么好语气,“陛下也看到了,微臣这里正忙, 便不向陛下行礼了。”
他说完, 便继续低头查找起来。
徐空月身上的伤口太多,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而且他为了行动方便, 将数把刀断在身体里。后来又带着身上的刀打斗许久,那些残留在体内的刀经过外力作用, 在体内游走, 甚至碎裂。
当务之急, 就是要先将这些碎裂的残刃取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章御医又将取出来的一片残刃丢进盘子里,眼睛却不由得落在徐空月包扎好的右手上。
比之他身上的伤, 右手的伤甚至更为严重。身体上的刀伤虽然看着各种惨重,但是只要留在体内的残刃只要没有划破刺穿内脏,及时取出来,凭借他的体质,将养一段时日便会痊愈。
唯独右手上的刀伤,深可见骨,几乎将半个手掌削掉。
章御医自问行医多年,医患无数,却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伤成这样的手。除非是以手握住刀刃,否则不能造成的伤口。
可眼前此人是数次将北魏驱逐出大庆领土的杀神徐空月,即便如今北魏军听闻他的名字,仍然止不住颤抖。这样的战场杀神,究竟遇到怎样的情况,才会连自己握刀的右手都不要了?
小皇帝虽然被“赶出”医所,却没有生章御医的气。他知道章御医醉心医术,每每问诊之时,事无巨细,一一问个清楚。倘若有不遵医嘱之事,别管是皇帝还是公主,他都能吹胡子瞪眼数落半天。
这样的大夫虽然瞧着不好想与,但一颗心无不是为了病患着想。
况且刚刚确实是因为有错在先,擅自闯入。
余连偷瞧着小皇帝脸色,发现他并无责怪之意,心才安了下来。于是轻声提醒道:“李大人还在审问萧武,陛下可要去看看?”
小皇帝眉头一皱,“萧武怎么还活着?”他一想到皇姐身上的伤,还有徐空月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就觉得心头火起,恨不得将萧武碎尸万段!
余连看着他的神情就能猜到他心中所想,立马道:“可是公主说,摄政王还中了毒……”
“什么?”小皇帝这才大惊失色,“为什么没有人先告诉朕?”
余连心中有苦说不出,现在的小皇帝就跟一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这时候有谁敢在他面前禀报这些?
他只能打着哈哈道:“这是李大人让人过来禀报的,陛下先前急着去看望公主与摄政王,这才……”不曾知道。
可他话还没说完,小皇帝便朝前匆匆跑去。只是才跑了两步又回转过来,对余连道:“李忧之在哪里审问?快带路!”
余连匆匆跟上,给小皇帝指着路。
行宫地牢里,萧武脸上的辣劲稍缓,面上已经被辣得一片通红,肿胀不堪。李忧之令人不准给他水清洗,还命人在一旁置上火炉,对着他烘烤。
又以一根绳索套住他脖颈,将他拴在地上,然后冷眼看着他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
等如今辣劲稍过,李忧之坐在五步之外的板凳上,姿态优雅地给自己到了一杯热茶,才缓缓开口问:“萧大人如今肯说了吗?”
萧武嘶嚎了很久,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却还是咬牙笑道:“我杀不了假公主,有着摄政王陪我一起死,仍是赚了!”
李忧之却不急不躁,缓缓饮了口热茶。他仿佛置身于高堂庙宇,端的是一股风流恣意,潇洒雅致,一点儿不把萧武的狠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