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她的人如影随形,匆忙之中她来不及细看, 这才不慎从上方掉落下来。
她一边检查着身上的伤势与东西, 一边细细思索着。恐怕如今自己遇险的消息已经传回宫中,以小皇帝如今对她的依恋,必定立即派人前来搜山。
从她遇险的官道上往四面搜查,应该会很快搜到被她藏起来的如云。
想到临分别时,如云满眼泪珠,皎皎便觉得愧对于她。原本她应该将如云稳妥安置好, 但是却意外收到了在定江城查案的李忧之传来的消息。
他本是为案子才前往定江城, 却意外查到胁迫绿竹的幕后之人,与殿前都点检萧武有关。
而这个萧武,亦是徐空月一党。
皎皎深知, 萧武掺和进揭露自己身份一事来,绝非出自徐空月授意。要么是萧武一人所为, 要么就是他身边有人撺掇。
可皎皎与这个统率禁军的殿前都点检并无太大瓜葛, 他处心积虑要将自己从监国公主的位置上拉下去, 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此事便不会是他一人所为。
以徐空月的警惕,绝不会将她的身份外传, 那么便只有他身边、深得他信任的人,才会谋划此事。为的不单单是她身为监国公主手握的权力,更是为了彻底斩断徐空月的愧疚与牵挂。
想到这里,皎皎忍不住发笑。
当初徐空月虽然凭借战功受封安国公,手中所握却只有西北兵马大权。先帝为了消减他的势力,更是让他长住长安城,不再回到西北军中。
而他为了摆脱这种困境,四处网罗权贵显赫,这才稳固势力,令先帝不敢轻易对他下手。而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他那一党鱼龙混杂、良莠不齐。陆知章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又出了一个萧武。
不过,对皎皎而言,这些都无伤大雅,她原本就是计划着,要一一剪除掉这些人。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自己正好离宫,身边守卫不足,那么便趁此时机试试,能不能钓上萧武这条鱼。
如今她外出遇险,生死不明,为了能确保将她除掉,萧武这个殿前都点检定会向小皇帝请命,亲自来搜救她。
而南山山势险峻,地形复杂,到了夜晚还会降温。她这个体弱多病、又惯于娇养公主落在其间,不需多久,便能香消玉殒,而且不会引人怀疑。
如今皎皎需要做的,便是等,看到底是萧武先找到她,还是她的人最先找她。
日头西斜,再过不久太阳便会完全消失,倒是山间的气温便会骤降。幸好她提前预料到了此事,准备了不少东西。除了身上穿着的厚厚冬衣与大氅之外,还有一些吃的与一大半辣椒。
她如今体质太寒,虽然身上穿着厚重冬衣,还有御寒的大氅,但夜间骤降的气温还是会随时要了她的命。为确保自己能等来救援,她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从天色来看,她摔下来晕了没多久,却不知那些追杀她的人还有多久会赶到,为今之计,还是该重新选一个藏身之所,这里看似隐蔽,但只要下来一搜,很快就能找到她。
她运气还好,虽然从上面摔了下来,但身上几乎都是擦伤,只有左腿疼得厉害,似乎是摔伤了使不上劲。她借着身后的老藤,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大口喘着气。
等到稍微平复之后,才攀着老藤,一点点往前走着。她摔下来的痕迹太过明显,一味停留在原地只能是等死。
很快,她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枯枝,将上面多余的枝丫掰断,实在掰不断的就放任不管了,然后拄着这跟枯枝,继续往前走。
左腿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皎皎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停下擦了擦,又向四周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暗淡下来,她体力有限,必须尽快找到一处藏身之所。
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发现,便听到有隐隐的人声传来。
脚步声渐渐逼近,然而皎皎却不知来人到底是谁。倘若是她的人还好,一旦不是她的人……
可她还未寻到一处足以躲避身形的地方。
***
徐空月从皇宫出来,便骑上快马,冲出长安城,朝着南山而去。临走前,他让人给府里捎去了一句口信——
“去南山寻我。”
知道皎皎遇险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此次不外乎是自己身边的人妄自动手。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本能猜到几个人。那几乎都是他亲如手足的兄弟,如今却借着旁人的手,去杀皎皎。
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究竟有多少人想要皎皎的命,为了杜绝那些可能,他一个人都没有带,单枪匹马直闯南山。他不能让跟在身边的兄弟断绝除掉皎皎的可能,那么就只能选择只身犯险,倘若他们执意除掉皎皎,那么就让自己随皎皎一起死在南山好了。
空中有雪花渐渐飘落下来。他骑马赶到车队遇险的地方,才发现这里遍地是随行禁卫的尸体,而侧翻的马车里并无一人。他心中稍安,但随即又高悬起来。
皎皎身子不好,如今又开始落雪,气温骤降,她那样的身子在这样危险的山间,要如何撑过去?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他在军中多年,自有一套追踪踪迹的方法。很快便沿着皎皎逃亡的路线追了过去。
雪越下越大,渐渐地,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将原本的痕迹掩盖住。徐空月并不灰心,他将马牵在手里,用军刀将沿路灌木树枝上的雪震落,然后沿着这些痕迹继续往前。
只是一路的痕迹在一处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雪已经下得很大了,他肩头落满积雪。他弯腰四处查看着,积雪被震落后,露出了被翻找过的痕迹,有些树干上还有很新鲜的刀痕与箭痕。
他眼前几乎立即浮现出皎皎被追杀到此处的样子,她仓皇逃窜到此处,但是因手无寸铁,只能束手就擒……
可她绝对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所以一定还有什么被自己忽视的地方。
他开始在四周查看着。满山的苍翠枯黄都已被雪覆盖,松柏与灌木交缠,他只能用军刀将雪扫开震落,再去查看是否有痕迹。
有的地方新雪堆着旧雪,看着平整无事,但脚踩下去才发现竟是一处坑洞。可他却顾不得用手里的刀去一一试探,依旧往前走着。
很快,他手上、脸上到处都是被尖刺划破的痕迹,血珠渗了出来,沾上雪花,让他本就凉透的身子更是如坠冰窟。
他出来得太急,甚至连一件大氅都顾不得带上。树上的积雪被震落后,顺着脖颈滑落进衣裳里,被低低的体温暖化,再将衣裳全部沾湿。
可他仍是顾不得这些。
突然,有几声细微的声响传来,落在徐空月耳中,他身子一僵。随即朝着那声响传来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