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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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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花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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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众人震惊中带着恍惚的目光,通天斜支着下颌,眼眸间流转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落了半盏星光,沉浮着未融尽的暖意。

他倒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惊世之语,薄唇微弯,眸色粲然几分,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后土冷静地转过头,若无其事地交代起事项来,熊孩子的家长们直愣愣地点头,脑中乱七八糟地堆积着语句,随后果断抄起孩子,毫不迟疑地退出了战场。

伴随着孩童隐约的哭喊声,探出头观察的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心有戚戚地收回了作死的想法。

至此,这段插曲才堪堪落幕。

句芒组织了几次语句,头上翠枝跟着晃动,却不知是否该探究下去。他苦笑了一声,望着通天:“圣人此言若流入洪荒大陆,怕又是一番风波。”

“但——”青年莞尔一笑,眸色里显出几分诚挚,“吾在此先行祝贺圣人,此道不孤。”

“此道……不孤吗……”

像是触动了什么,通天拢在长袖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连带着胸腔间跳动的心也无端快上一分。他掩下眸底涟漪般漫开的情绪,唇边的笑意又蔓延开来。

圣尊的红衣灼灼生辉,却不及他含笑的眉眼艳艳绝尘,让人禁不住出神。他低笑一声,眼眸中转过几缕微光:“承蒙君之吉言,吾亦,愿能如此。”

待后土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地拂衣端坐在席上,两人之间的交流又告一段落,纷纷举杯畅饮。

杯中澄碧的酒液倒映着月光,上下浮动着冰块,入口又带上青果的甜香,伴着微微的苦涩。和风拂面,树灵温柔地散开淡蓝的幽光,星星点点随风扬起,将周围营造得如梦似幻。

是安谧的美梦,叫人不忍惊动,又要狠下心来戳破。

后土举起杯盏,凑至唇边,却只饮下一声叹息,飘飘渺渺,无迹可寻。她目光中含着与生俱来的悲悯,又在落至孩童身上时,转成淡淡的慈爱。

“都还是孩子呢……”她喃喃的声音随风而逝,无端惆怅三分,又转而笑道,“若有机会,还望能再邀圣人,以及您的道侣前来呢。”

后土顿了顿,默默将“家室”二字咽了回去。

“自然会有的。”通天侧眸一笑,语气笃定。

他摇了摇杯盏,又微低下头,垂眸望着杯盏中零碎的圆月,但见星辰孤独点缀一角,莹莹生辉。静谧之中,似闻远处风铃晃动发出轻灵的声响。有歌声缥缈如烟,丝丝缕缕入耳。

通天瞧了半会儿,忽道:“您的执念,可是这族内安稳?”

后土不答,却反问一句:“圣人觉得,这世间为何要有战争呢?”

通天:“人心沟壑难平,为欲望而生,亦为生存而争。”

后土神色平静:“相对妖族而言,巫族人丁不兴。号称十二族部遍布不周山群,洪荒上下,但所居之地并不广袤。我却不懂……将有限的人力投入到无望的战争之中,又是为何。”

歌声绵长悠远,将只言片语送至此间。风声簌簌,像在为之作上一曲伴奏。

通天饮下一口果酒,手指轻按额角。他宽大的袖袍微微垂落,只露出那双冷静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后土垂着眼眸,带着几分坚决的神色,纤长的手指于空中轻轻拨动,如同抚上一把无形的琴。

而空间隐隐溢散开波纹,将一幕幕画面展现:巫族、妖族……乃至人族。或针锋相对,或节节败退,以及或多或少的波及,更有甚者,一面倒的屠杀。唯一的共同点是鲜血,自生灵身体间涌出,融为一色的血色帷幕。

她的目光渐渐染上几分悲哀,一如那冥冥之中的不祥预感。

待画面播放至尽头,句芒晃动着手中杯盏,任由杯中清冷的月破碎开来。他轻轻按上后土肩膀,柔声安慰几句,又含笑道:“幼妹一向纯善。只可惜族内,如她一样想的人,却是不多见。”

他神色叹惋几分:“如我,向来偏安一偶,不问世事,只偶尔召开什么集会,方前往一叙。兄弟姐妹里也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借着矛盾生事。双方若都不退,想来,这安稳日子也不久了。”

句芒:“也罢,至少现在,还能招待圣人一二。”

后土沉着眼眸,静静地望着通天,又自唇边扬起一抹笑,似飞花落雪碾落枝头的一瞬,带着孤注一掷的圣美:“虽不知通天圣人何故应吾之约,但若问吾等心思,便是此般。”

后土:“后土自知,巫族与三清道尊之渊源,尚不及您与东皇太一至交之情,只不过,避开矛盾,求同存异,仍可在之后的大劫中求条生路。”

纷杂的话语渐渐落下,字句铺满了花海,如同并生的花。花朵于渐起的风浪中飘摇,彼此传递着微弱的声音,似茫然,似困惑,又不甘于凛风中凋零。于是将根基深埋土间,又向上探出枝节。

那该是小小的风潮,还是席卷一切的劫难?

等一个未知的回答。

通天静默了须臾,长长的衣摆垂落一地,在无言中盛开出花来,极尽明艳之色。远处一波波扬起的声浪惊醒了他,那声浪也仿佛是一朵正款款而开的花朵,渐渐拨开外层的帷幕。

他望了眼远处,只轻声道了一句:“……带我去看看吧。”

*

高悬天际的明月缀于天幕之上,皎洁的光穿墙入户,未谙离别苦。少女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绯红长裙曳过地面,又止歇在一处拐角,透过亭台,隐约窥见天光。

她茫然地望着此间景致,像是隔着亘古的时光,于旧地重游。

旧地又非梦中故土,只应和了这飘飘扬扬的雪,落满星湖。自夜幕低垂,至天光破晓,苍茫的雪却似永恒的一幕,像轻羽落于心头。

她沉默了一瞬,终是向着这无常的命运伸出了手。

光是从一点漫开的。

白鹤童子恍然间抬头,便已见楼阁上飘落的雪灼染上亮光,宛若流星划过天穹,将这一池的青莲都点亮,朦朦胧胧的雾气聚散着,随着阵法的每一次运转,而低沉地呼吸着。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才睁大那双乌沉沉的眼眸,记起自己的职责来。扑棱棱的纸鹤于荧雪中穿梭,自玉宸的视线中远去。

她动了动手指,神色中落入几许渺远,似水墨渲染开来,扑朔的一笔。又一根一根地收拢了手指,转而攥紧。

不光此处,外界尚且有人关注着摘星楼的风吹草动,但这声势又似与往常迥异。

多宝道人放下手中执着的书卷,若有所思地看去,仿佛头顶高悬的剑无声斩落,久待而至;在宥于静悟中睁眼,袖袍拂过身侧冷锋,落了半缕发丝,他眼帘微垂,喃喃唤上一声“小师叔”。

往远了看,清寂简陋的屋室内,又是谁于慌乱中松了手,重重砸落了书册,面上复杂难言。

这片土地顷刻之间活了过来,如同无声的宣告。

祂的归来。

老子和元始来得并不慢。

玉清道尊只于中途停歇了一瞬,伸手接下盘旋于半空中的纸鹤,目光略微一扫,又抿唇朝摘星楼的方向赶去。

他微微蹙眉,唇角下压,唇线绷得笔直,周身若有若无地蕴藏着冷意,凝而不发。

太清不急不缓,手中拂尘敲打着臂膀,一派闲适的模样。他倒是平静,只偶尔抬眸瞧一眼元始。

事实上,也不必过多纠结。

玉宸一身红衣翩跹,早已安然立于飞雪之中。她略一抬首,望着远至的道尊,面上不带悲喜,一如往常的从容。少女眉睫微微翕动,轻盈得落了一片雪,又润染上一层潋滟水色,柔和了几分神情。

元始忽然在想:于她而言,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又算是什么人呢?

玉宸上前一步,目光清冷,似要轻唤一声。

太清却比她更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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