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背对着白雨元,文静地低垂着眉眼。一旁微弱的烛光勉强撑起了他所在的房间,却撑不起他脸上每一个细小的变化。
而他背对着火烛,把自己那张好看的脸藏在阴暗的地方,慢声与白雨元说:“我少时曾见过禁地百花开,其中有几朵很特别。”
“紫色那朵会在没开之前找到活物,然后贴在对方背上,一点点把抓住的活物吃掉,只留一个空壳。”
“那些空下来的壳子薄如蝉翼,里面什么都没有,白日看时很通透,踩上去会发出嘎吱的声响——就像是踩雪一样。”
“我喜欢那花,本想将那朵花送给你,但转念一想,你这样喜好白色,也许会适合另一种白花。而那白花开放的时日很慢,我也想好了,若你在养花的那段时日里收起害他的心思,我便收回那花。”
“可惜,你改不了。那就我改。”澶容说完这句,拉起地上那面无血色的白雨元,语气不变道,“青州控尸人多,尸阵也多,你让你兄长在青州布下难以察觉的尸阵,是想要趁机弄出一些意外吗?”
“而意外的事怎么计较?到时出事了,只能怪若清自己身子弱,经不住折腾对吗?”澶容问得很认真,“若非我今夜正巧坐在房上等傅燕沉,我是不是就错过你带来的意外了?”
听到澶容的话,白雨元瞳孔收缩,张开嘴,血从嘴里不住地流下,一张脸由恐惧痛楚填满,扭曲得十分恐怖。
澶容却像是看不到他脸上的痛苦,他语气不变:“我少时很喜欢看白花,之后被师父训斥了,他与我说,我不该喜好那种要人命的东西,后来我想,我确实不应该喜欢,但最近我又想,喜欢一些旁人不喜欢的,也不是坏事。”
他一边说,一边抓起白雨元的黑发,如画一般的眉眼比起平日少了几分冷意。接着,他拿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白雨元的脖子,慢慢地刺了进去。
做这事时,他的表情很认真,动作却很散漫,让人叫不准他到底是在意刀刺进去的结果,还是不在意刀刺进去的结果。
随着他的动作,白雨元身子抽搐了两下,很快怒瞪双目咽了气。
杀完人后,澶容站了起来,看都不看门外傻了眼的阿鱼。
过了一会儿,阿鱼缓过神来,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质问澶容:“你这是在做什么!”
澶容不慌不忙,背对着阿鱼,泰然自若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上有没有留下痕迹,语速不快,心平气和道:“之前在禁地时我就说过,如果他在花开之前离开我,我便取走那花,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我便不取那花。如今这结果,是他自己求来的,答应你们的事,我不是没做到。”
敏锐地察觉到澶容现在的状态不太对。他这种又认真,又看淡正邪观念的样子,与阿鱼初见他时没有区别。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阿鱼自知劝不了澶容,也不敢在他面前过于放肆,只问他:“人你都杀了,你还叫我过来做什么?”
澶容反问他:“这里少了一个人,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阿鱼听他如此说,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若清与李悬念:与空气斗智斗勇
澶容:闷声干大事
第28章 同行
烛火摇曳,橙色的暖光点亮了雅致的客房。
擦拭着手中的匕首,澶容脸上的表情与平时一样,那落在利刃上的半张脸依旧完美,并未因为倒在一侧的尸体有什么变化。
外面起风了,夜里的客栈不再安静。
除了澶容之外,白雨元的房间里还坐了另一个人。
那人有着一张清秀可爱的脸,与方才死去的白雨元长得一模一样,身上唯一不像白雨元的地方,只有那一只向上,一只向下的眼睛。
也因为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他看上去有些过于“聪慧”。
不知自己这双眼睛没变好,变成白雨元的阿鱼思考许久:“我要扮到什么时候?”
澶容眼皮抬都不抬一下,“看情况。”
“怎么个看法?”
澶容被他问得烦了,声音冷了许多:“人都死了,总不能白死,等日后出现适合嫁祸的人选,你就不用扮了。”
好啊!
他不只杀了人,还要讲究物尽其用!
阿鱼被他气到,捂着胸口,没想到他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
而与禁地其他人不同,可能是因为阿鱼太傻,澶容对他不算很过分。
仗着这份微妙的不同,阿鱼偶尔也敢壮着胆子多说几句。
“清原老头怎么教你的,你是不是忘了?”阿鱼小声道。
听阿鱼提到师父,澶容擦拭匕首的手暂时停下,而后他想了一下,说:“师父教我的,有道理,我听了,可若清教我的,也有道理,我也可以听。”
阿鱼认识若清。
澶容与正常人不一样,他生来就缺少正邪观念、喜怒哀乐,脑子里现在有的道理规矩,都是清原掌门一点点灌输给他的。
与认不认可那些观念无关,他之所以成长为清原掌门要的样子,如清原掌门教导的那般行事,是他脑内没有太多想法,是他不讨厌他师父,所以他师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而这些年来,唯一能引出他的喜怒哀乐,让他有正常情绪的人就是若清。
只有在若清身边,他才像是个活着的人,也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有着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因为若清,他会嫉妒、会开心、会害羞、会失望。
同时若清也是他的逆鳞。他对若清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执念和保护欲。
因此,白雨元此次的行为在阿鱼眼里无异于虎口拔牙。
澶容会杀白雨元,阿鱼不意外。而白雨元太蠢,动错了念想,不知遇到危险时,澶容不会拿若清去赌,只会从根源上了结这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