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清给澶容和傅燕沉准备的那些药好像拿不出来了。
他有些沮丧,说:“之前被带走时拿不了东西,想着之后回来再取,没想到如今进不去了。而给你做的那件衣服,还在馥水居里……”
傅燕沉听到这里嘴巴翕动,最后没说其他,只拉了拉若清身后的头发,不以为意地说:“回去了。”
“好。”
若清点了点头,小心跟在他的身后,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然而身手不错的傅燕沉却像丢了魂。他才走了两步,就踩到了地上的树枝。
其实枯枝断裂的声响不大,可在这寂静的夜里,这清脆的声响几乎与落雷一样。
一旁看守的人听到声响顿时打起精神,大声怒喝:“谁?出来!”
随后脚步声出现,大师伯门下的四师兄拿着长/枪从拐角追了上来,一看来人是若清他们,脸上挂上了几分不喜的神色。
若清见来人是这位师兄顿时头疼起来。
他早前也说过,傅燕沉在清原没少得罪人,旁人因为傅燕沉是半魔,觉得傅燕沉玷污了清原名声,有时会刻意挖苦,有时会视他如无物,而傅燕沉不是能忍的性子,因此与人起冲突是家常便饭。其中闹得最难看的那次,就是与眼前这位师兄发生了争执。
这位师兄是死板迂腐的性子,接受不了半人半魔的傅燕沉留在清原,明里暗里找了傅燕沉不少麻烦,偏生这两人还都是嘴硬的人,闹了多次也没有闹到各自师父那里,故而没被各自的师父敲打过。
这次再见,这位师兄还是看傅燕沉不顺眼,至于若清……顾及到若清被师父抛弃的悲惨情况,他无视若清,只大声训斥傅燕沉:“夜里不安歇来馥水居做什么?”他嘴上不饶人,“现今掌门下了令,禁止弟子随意走动,你个心魔入体的莫不是也想叛离清原,这才来到馥水居?”
这话挑衅意味太浓。
可偷偷跑到这里的他们不好在馥水居前闹事。如果事情闹大,最后还是要劳烦澶容出面。
因为不想再麻烦小师叔,若清想让傅燕沉别跟对方一般见识,为此抓住了傅燕沉肌肉紧绷的手臂。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了若清的意料。
面对这位师兄的挑衅,傅燕沉咬紧牙关,脸侧线条锋利如刀,可气归气,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怪了……
若清慢慢松开手,不解地转了一下眼睛。
这时,傅燕沉一反常态,不止没有闹事,还伸手拉住若清,带着若清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正欲跟傅燕沉对打的那师兄见状傻眼了。
这还是傅燕沉第一次面对挑衅没有出手。
若清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跟在傅燕沉的身后,像是傅燕沉的小尾巴,一直问傅燕沉:“你怎么了?你病了?你哪儿不舒服?你停下我给你看看是不是撞到了?”
被若清弄得不胜其烦,待两人走到石桥这里,傅燕沉甩开若清的手臂,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坐下后,他的头垂得低低的,人像是斗败的狮子,很丧气。可银色的流苏在黑发之间静卧,一闪一闪,像是落在石缝中的宝石,正发出倔强的光,无声说着主人家的心事。
傅燕沉没好气地说:“我没有不舒服。”
若清问:“那你这次怎么忍了师兄的挑衅?你原来可是谁敢说你,你就敢打上去。”
“你说废话啊?”傅燕沉的头更加低了,他不看若清,用低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说:“现在和以往能一样吗?”
若清注视着闹起别扭的好友,上前一步,膝盖一弯,顶了顶对方的后背,哎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
傅燕沉沉默片刻,而后说:“你也知道,我身体里有魔气,清原的人看不上我,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时间一长,肯定会出问题。”
“说句实话,之前我从未想过要一直留在清原,纵然心中舍不得师父,但也分得清时局。”他倒也洒脱,坦然道,“这地方容不下我,我也不强求。这几次外出回老家,一来是查害死父母的凶手,二来就是寻找离开清原后的住所。”
若清被这些话弄傻眼了。
他没想到看起来粗心大意的傅燕沉,早已做好了今后的打算。
傅燕沉说到这里,又有些害羞,干巴巴地说:“不过那时我想的是……就算要走,也不能闹僵,否则以后不好回来看你和师父。”
若清听完这句,顶着傅燕沉的膝盖卸了力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专注。
见他离开,傅燕沉忍不住往后靠去,主动寻上他的腿,懒洋洋道:“因为之前没想过久留,所以我不需要收敛性子忍他们……但现在不一样了。”
若清隐隐明白过来为什么不一样,却还是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不一样?”
傅燕沉歪过头,“我得留下来。”
“从前你有素音护着,我留与不留,你都能活得好好的。”他十分认真地说,“可现在不一样了。素音走了,你身子骨又不好,离不开灵药温养,我穷,带不走你,就只能留下来。”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即便这句话因为害羞说得很快,收得很急,若清也觉得他的声音一直留在耳朵里。
而盯着傅燕沉难得沉稳的模样,若清想了想,在风起时突然叫住对方:“燕沉。”
“嗯?”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叛你。”
傅燕沉笑了:“少说废话,你也没有敢背叛我的胆子。”说完这句,他站了起来,“行了,我们先回去,等把你送走我还要潜入馥水居。”
“做什么?”
“我的衣服还在那里。”他扬起眉毛,轻快得像是翱翔中的鹰,“我总要取回自己的东西!”
闻言,若清释然一笑。
而澶容站在桥的另一侧,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才收回目光,慢慢走向馥水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