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一次感受到恨意。
既是恨渺封卿,也是恨自己。
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为什么这么没用?
她自虐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握着手镯碎片敲击着地面。
她放肆大哭,手上已经沁出鲜血。
在半空中的渺封卿蹙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别让她受伤。”
黑袍人得令,手中一柄墨黑葫芦飞出,墨绿色的烟雾从葫芦嘴中弥漫出来,粉小白接触到毒雾,便昏了过去。
这偌大的树林之中经过一场大火,除了树木燃烧的噼啪声,再没有一丝声响,安静地有些骇人。
渺封卿这才从空中落下,指尖颤抖地抚着粉小白的面庞:“小白,你早这么乖乖的,安静地跟我走,不就没事了吗?我给你送的书,你为什么不拿走?嗯?”
他眼神中带着疯狂,搂着粉小白失去意识的柔软身躯:“妖又如何,你不是躲着我不见我吗?以后,我要你天天见我,日日夜夜都对着我。”
黑袍人在渺封卿身后说道:“陛下,您之前答允的……”
“国师之位,已经是你的了。”
黑袍人乌青的嘴唇勾起:“是,陛下,这狐妖此刻还不安全,容臣先给她戴上手脚镣铐。”
金色的镣铐是根据渺封卿的描述定制,与粉小白的手腕脚腕严丝合缝,宛若天生。
渺封卿抱着粉小白站上了黑袍人的灵剑,身后是一片焦黑灼热的土地。
就这样,粉小白彻底离开了这片自小生长的树林。
晓归站在原地,眼眶也有些红。
谢长渊试着安慰她:“只是粉小白的梦境而已,等救她出去了,你想怎么样都行,别被梦主的情绪带走了,不然你也会融进这个梦里的。”
“我知道,我只是恨,不能一刀捅死那个人渣。”晓归握紧拳头,“之后是不是可以干涉她的梦了?”
“可以适当和她对话,次数不能过多,不能让她发现你是梦境外的人。”谢长渊说道,“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粉小白,这样她自然就破梦而出,只不过这样就不算是自己走出去的,以后还是会被这些记忆梦魇折磨。”
“我有数。”接下来的情节她通过粉小白之前的描述多少能猜到一点,她要尽量自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就只能假扮身份了。
***
一夜之间,归阳王朝多了个国师,还多了个白贵妃。
坊间传闻,这白贵妃是一只半妖,自从进了宫,皇上就不再关心朝政,日日待在贵妃殿,只知道昏庸享乐,这半妖祸国之说在民间越演越烈,后来渺封卿出手压制,舆论才平息了一些。
可百姓的言论就像草原上的野草,仍是在街头巷尾暗暗生长。
百姓口中红颜祸国的粉小白只是一只被关在无人宫殿里的折了翅膀的鸟儿。
她的精神在一次次尝试逃跑中消磨殆尽。
再也没有在林间娇俏可爱的模样,她变得眼神空洞,像一只娃娃一样任由别人摆布。
她不再对外界感兴趣,也不再对书本感兴趣,不再开口说话,每日除了睡觉就是盯着烛火或者手镯碎片发呆。
一开始渺封卿还有耐心,后来他开始在贵妃殿里摔东西,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又会后悔地抱着粉小白,吻着她的鬓角眉梢。
一声声念叨着:“小白,你像以前一样叫我卿卿好不好?”
粉小白还是不说话。
渺封卿没办法,就把压力施加给国师,国师给粉小白喂了一些药,晓归猜测,应该就是魇种。
于是粉小白夜夜噩梦,她在梦里哭喊着娘亲,反复经历与渺封卿相遇的事情,醒来却是空荡华美的宫殿。
她终于忍受不了,在国师又一次给她喂药的时候,她对着一边的渺封卿开了口。
她第一句话就是:“求求你,杀了我吧。”
渺封卿想看到的是她可爱天真的样子,而不是这样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
国师手中再多灵丹妙药,也没办法救一颗死掉的心。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口,将国师手里的药灌进粉小白的喉咙里:“你想离开孤,这辈子都不要想,不,下辈子都不可能。”
晓归再也看不下去,挑了一个渺封卿不在的晚上,偷偷进了贵妃殿。
粉小白自从被下了魇种,就不太敢睡觉,渺封卿告诉她,除非她听话,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他才会暂时给她解药。
粉小白眼下乌青一片,晓归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没什么反应。
晓归只得耐心地引导她:“你娘亲有没有和你说妖界狐族?”
粉小白的眼睛这才恢复了一点神采,她哑声说道:“狐族?”
晓归指了指自己:“我是狐族的,来接你的。”
粉小白一下子紧紧抓住晓归的衣袖:“真的吗?你是狐族的姐姐?”
晓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的,不过要我带你走,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
“把皇帝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