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文这才知道这件事,毕竟先前的信上都没有提到这件事。
听谢之缙说二姐与二姐夫离开的时候,把外甥女留在京都了,说是老太太舍不得外孙女离开,倒也没当回事,闻言还点了点头,道:“倒是我疏忽了,母亲在京中少人陪伴,若玉竹是个性子柔和的,倒是能好好陪陪她老人家。”
这是他的家事,谢之缙不置可否,说罢又说起吴和仁来:“你这个弟子,现在的性子倒是很稳当了。”
“稳当?”
沈伯文有点怀疑,在自己的印象中,和仁的性子就跟稳当不沾边,他在读书上的天分是有的,只是他就像一只小羊似的,不管是亲属还是师长,要拿着小鞭子在后面赶着才行,如若不然,就不在路上走,跑到路两边的草地里去吃草了。
“是啊,我闲暇时候去族学讲过几次课,每次见他都在用功,听先生说他在旬考里的名次也上升了。”谢之缙喝了口茶,玩笑道:“许是珏哥儿太优秀了,让他也压力大了起来?”
沈伯文闻言就笑了,道:“听你说得这么好,等后年回京述职,我倒是要亲眼看看才行。”
接着才道:“珏哥儿还在紫阳书院读书,不过明日正好能回家休息,长风你能在这边待几天?”
“三天吧。”谢之缙沉思了片刻,“回头我也要到锦州那边去。”
沈伯文点点头,“来得及,起码让珏哥儿见见姑父。”
“那是。”谢之缙听着就笑了起来,道:“我可要好好见见珏哥儿这个有出息的侄儿,居然能被双清先生收为弟子,连我都有点儿嫉妒了。”
“谁说不是呢?”
珏哥儿此时定然想不到,两个长辈竟然因为这件事达成了共识,一起研究起来等他回来之后要怎么考他。
……
另一边,周如玉知道他们好友相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因而并没有跟他们一道用饭,自己带着孩子们在房里用了。
用过饭后,她回到内室,打开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匣,看着里面几张写着自己名字的地契和房契,心思不由得飘远了。
这是渠姐姐家的下人送过来的,正巧谢之缙要过来,就托了人情,把人一道带过来了。
她只觉得这些东西也太多了,尤其还是京都的铺面和田地。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京都的物价,便知这些东西的价值定然不是自己那半年分红能买得起的,估计渠姐姐私底下还添了些银子。
想到这儿,周如玉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这些东西有些烫手。本想再给渠姐姐写几个菜谱,但想到对方为人,回头给自己的分红怕是又要多了,只好作罢。
“晴娘。”
她往外唤了一声。
“奴婢在。”唐晴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从外面传了进来,片刻之后,人就出现在了内室。
周如玉合上匣子,道:“搭几个施粥的棚子,最近外地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了,我打算写帖子邀阎夫人和鲁夫人,还有雷家娘子一道来帮忙,你替我送过去。”
“哎,奴婢省的。”
唐晴闻言就脆生生地应了。
周如玉身为知府夫人,做这件事是应当的,原本她请的应当是同知夫人——奈何新任黄同知前两年丧妻,没有续娶,自己带着老仆上任的;通判夫人——新通判都没有呢,更没有夫人了;千户夫人——兴化府这边新的千户是小曹百户,升职了,然而人家年纪还小,尚未娶妻。
唐晴拿着帖子出了门。
……
阎夫人收了帖子,客客气气地请唐晴吃茶,对方以还有几家要走为理由婉拒了,只好让葛妈妈送她离开。
看完帖子,葛妈妈正好回来。
阎夫人揉了揉额角,疲惫地道:“送出去了吗?”
“夫人放心吧。”葛妈妈主动走到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替她按压起穴位来。
阎夫人闭上眼,短暂的享受起这片刻的安宁。
半晌后,她才开了口,问道:“那丫头怎么样了?”
她问的是阎棠芝的贴身丫鬟,那个帮着她出门混进队伍里的那个。
葛妈妈面色纠结了一下,才道:“给上了药,但怕是……。”
阎夫人面色动都未动一下,掀开眼帘,语气平静无波地道:“能救就救,不必吝啬药,实在不行,那就让芝芝去见她最后一面。”
阎棠芝是葛妈妈亲自带大的,一听这话,便不由得有点儿犹豫,刚想开口劝几句,阎夫人冷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用劝我,先前是我心疼她作为嫡女,只能跟着我留在老家,惯坏了她,才让她现在变得如此胆大妄为,最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
葛妈妈闻言就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事,紧紧闭上了嘴。
阎夫人却没有说完:“她做出这样的事,哪怕沈大人不计较,沈夫人不计较,老爷跟我的脸也被她全都丢尽了。”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显然是还余怒未消。
那件事后,她本来就打算把她送回老家去,让庶子亲自护送,然而一切都准备好了,却发了饥荒,外面灾民太多,出门不安全,只能暂且搁置,让她继续留在这儿。
却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态度如此恶劣,拒不认错,无论是把她关在房里,亦或是罚抄女四书,都没有什么用,甚至还用绝食来对抗父母。
阎师爷已经快要被气死了,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打死,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他最近还是照常在沈大人身边干活帮忙,虽然人家半点儿都没有异常,但是阎师爷自己却过不去这个坎儿,总觉得老脸生疼,若不是现在大人身边事务太多太忙,根本抽不开身,他都想告假躲几天了。
女儿是阎夫人亲自带大的,她在这件事上受到的伤害更是阎师爷所无法比拟的。
“去西跨院。”阎夫人站起身来,收起怒色,面色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