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洗了,锅刷了,他舒服了。
在鲲从最后一个盆往锅里跳之前,谢图南还试图最后劝阻一下。
“你要不要……换个容器?”
比如换个盆子,如果喜欢边沿高一点的,谢图南还有桶。
幼鲲扭头看他,接着义无反顾地跳回了高压锅里。一入锅,他就感觉水被换过了,锅也很干净,没有油污的触感。这个他蜷缩了一天一夜的小空间,空前的洁净而令人安心。
“谢……”
幼鲲从锅里探出头,想叫谢图南的名字,却看不到谢图南的身影。
“……谢谢。”
幼鲲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就把头搁在锅沿上,盯着谢图南消失的方向。
谢图南是去洗澡了,用剩下的大半浴球。他感觉仿佛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再加上洗了澡,整个人清清爽爽。他站在靠墙立着的白板前,上面列着一些不急着做的事情,他从其中选了一件,在客厅里的厚重木桌前坐下来。
这个位置可以被厨房里的幼鲲看见,鲲镶嵌着金轮的黑瞳又一次映出谢图南的身影,对方的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搭着毛巾,低头坐在桌前,手上摆弄着有些古怪的器具。
是在……炼器吗?
谢图南在修座钟,这个活儿通过特殊的渠道辗转到他手上已经有几个月,只是他一直没什么心情,也就放在那里。碱城的发展日新月异,每一天都有物件被丢进垃圾桶里,可也总有人不愿舍弃过去,就算花费大代价,也想要修好旧物。
谢图南就偶尔会接这种工作,除了开价高,他对这样的工作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今晚,也许是被鲲直勾勾地盯着,他反而产生了一点不一样的心情。磁力螺丝刀上吸附着微小的零件,他慢慢拨动那些老旧的齿轮,产生了在《悬天》中炼器的感觉。
那是一种会逐渐涨满心脏的、寂静又柔和的感情,他还从座钟的后盖里找到一封座钟主人的书信,详细讲述了这只座钟的故事,并诚恳请求这位不知道名字的修理大师,能够将这件旧物妥当修理好。
这对谢图南来说很容易,睡前半个小时,他就结束了工作。
一则通讯拨打进来,谢图南只听高压锅里“噗通”一声,就知道幼鲲又被吓到,头朝下栽进了锅里。
“喂……老板?”
这个拨打通讯的人让谢图南有点意想不到,这几天他还在北海科技治疗,没有去上班,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打扰你休息了吗?”老板的口气依旧很温和。
“没有,还要再过半小时才休息。”
“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你的治疗怎么样。”老板说道,“心理方面的问题一向难以治疗,你不用有心里负担,先治好再说。”
谢图南很感动。
“谢谢老板,治疗比较顺利,我会尽快回去上班。”
通讯那头传来笑声。
“南南可是工作室的大功臣,安心治疗,你的岗位永远给你留着。”
谢图南更加感动了,他像一个普通打工人一样,一激动就容易跟老板尬聊。
“老板也没休息吗?”
当然,尬聊完他也像一个普通打工人一样,会非常后悔开始一个新话题。
“没有,还在外面跟投资商吃饭。新找到了一家不错的店,等下次请你出来吃。”仿佛看出了谢图南的尴尬,老板善解人意地结束了聊天,“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打电话,抽空回工作室看看。”
“好。”
挂了通讯,谢图南又远远确认了一下鲲的情况,准备休息。睡前,他拿出那个医生给的小药盒,看着里面的几粒药。
也许吃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也不会再看到幼鲲或者其他奇奇怪怪的《悬天》物种。
但是……
他把药盒随手丢进抽屉里。
先等几天吧。
*
看着老式居民楼上的灯光熄灭,老板才垂下眼。他并不像在通讯里说的那样,正在城里吃饭,而是就在谢图南楼下。
一辆低调的空轨车从他身后滑来,狭小的巷子几乎容纳不了这辆车线条优美流畅的侧翼。老板坐进车里,慢慢下降的车门逐渐遮蔽他的身影。
“回去,让乔瑜玖来见我。”
这句话是对自动驾驶系统说的,语调冷淡,可到了下一句,他的语气就柔和起来。那双覆着长睫毛、半明半昧的黑瞳,在街边路灯的斜照中,浮着点点碎金。
“……晚安,南南。”
第7章 追杀
不吃药的第一天,谢图南精神很好地去看病。
他早上走之前还跟幼鲲打了招呼,在厨房餐桌上放了拆开的饼干,凉开水也备足了。幼鲲全程扒着锅沿看他准备这一切,歪着脑袋,态度似乎有些缓和。
“……你出去捕猎吗?”
谢图南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听见鲲小声这样问道。他愣了一下,幼鲲的鱼鳍有些焦虑地拍打着锅沿,视线落在餐桌上的饼干上。
“这个是不是,很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