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现象很难杜绝。
尤其是在亲戚关系盘根错节的乡下,往往比城里更加严重。
米家人确实不少,也小有威望,但在合安村“赵”才是大姓。
就算米三叔几兄弟带队出海,给大家谋利在前,也不可能让大队所有人在推荐名额上步步退让,谁不想家里出个大学生呢?
否则米家这一辈的男丁各个都算有出息,也不会只有老大一个人走出去了。
今年改为先推再考,经手的干部就必须多考虑几重。
——这推荐的人不仅要思想正确,还得分数不会让他们丢人。
像以往那样以权谋私,让自家没念过几年书的侄子闺女进大学镀金的例子委实不好操作了。
“除了知青,大队能跟我竞争名额的人不多。”
她并没把知青放在眼里,说道:“你们知青文化水平虽然够了,但……”
米秀秀蹙眉,旋即浅浅地笑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罢了,时不时还得吵上一架,关系太坏了。社员们对他们不熟悉,谁是谁都不一定认得清楚,到时候不记名投票选出来的未必是你们觉得行的人。”
可别指望乡亲们弄明白谁文化程度高,大伙儿都是凭印象投。
平时与人为善,能跟大伙儿打成一片的人优势最大。
米秀秀下巴微抬,小眼神得意的咧。
郗孟嘉挑眉,笑笑着拉长语调:“哦,这么自信呀?”
米秀秀点头。
那可不!
“你不——”
突然,肩膀被人用力撞了一下,米秀秀闷哼一声,脚下趔趄。
好在郗孟嘉反应快,赶紧扶了一把。随后就听“哐当——”一声,紧接着是铁皮水壶在地上咕噜滚动的闷响。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正对上一张木然的脸。
女人神色惶惶,双目失神,傻傻盯着他俩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
米秀秀:“你走路……”
看着点呀。
女人肩膀瑟缩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郗孟嘉。
米秀秀心里咯噔了一声。
啥情况呀?
这眼神,怎么说呢,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像落水之人终于见到浮木的欣喜若狂,下一秒就变成救命的浮木不过是海市蜃楼的绝望,随后目露凶光狠狠瞪她,彷如荒野上的孤狼,随时要扑上来撕咬她。
米秀秀接收到她深沉的眸光,吓了一跳,顿时一噎。
“你……没事吧?”
米秀秀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夜色里,女人忙收回眼神,慌里慌张捡起水壶搂在怀里,一声没吭。
低着头小跑离开了。
跑了几步她扭头又回看了两人一眼。
米秀秀蹙眉。
小声嘀咕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被撞了都没说什么呢,她居然瞪人!”
郗孟嘉安抚地拍拍她脑袋,控制住力道,揉了揉米秀秀被撞得生疼的肩胛骨处:“还疼吗?”
米秀秀摇头:“没那么疼了……”
“这条路经过我家,就到荔枝园,你们今天分了那边的活儿吗?这个时节到荔枝园能干什么——”
蓦地,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细节。
米秀秀脸色倏变。
眸光变化几转,她死死咬着唇瓣,心里瞬间沉甸甸的,喉咙还有些堵。
“她——”
话音只起了个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郗孟嘉疑问:“嗯?”
“……”
米秀秀迟疑,她不确定郗孟嘉看出来没有,也不知道由自己说破合不合适,顿感为难。
过了会儿,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面熟。”
郗孟嘉似乎没多想,淡淡说道:“朱小兰,你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