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咋就转不过这个弯儿?如今越发能耐了,居然敢刺伤王爷!”
“他可是天子唯一的胞弟,权势滔天,放眼天下,有几个人敢忤他的意?!”
“得,现在落得个画地为牢的局面,你满意了?”
听着他的指责,玉珠只觉得浑身冰冷,惟有眼泪,才能让她感到一丝暖,良久,她嘶哑着声音说了句:“可、可是他要奸污我……”
“那又怎样呢?”陈砚松无语地撇过头,心口似被块巨石压着了,闷声恨道:“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被他睡一下又能怎地?能掉你一块肉?要知道,有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得到他的宠幸却不得,行,便是你厌恶他,难道逢场作戏不会么?他女人那么多,说不准没多久就会厌恶你,到时候你岂不是能囫囵个儿脱身?”
“你自己细想想,王爷他已经够容忍厚待你了,晓得你要为我爹尽孝祈福,容你久居兰因观,给你哥平冤,派人护你周全,甚至还要给你正儿八经的侧妃名分,你倒好,恃宠而骄起来,居然伤了他,等着瞧吧,若是他这回真背过去了,你们袁家必得抄家灭门,想必陈家也会被连累。”
陈砚松越说越气,而看见玉珠这会子木木愣愣的,更是火冒三丈,他直接推了好几把女人,咬牙切齿:“刺伤王爷时候不是挺能耐的,这会儿怎么哑巴了?我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般位置,因为你三番四次被王爷打击,甚至还被全洛阳嘲笑成王八。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就摊上你这样的丧门星,陶家现在眼巴巴地盯我的错处,好,这下大房又有翻身的机会了,袁玉珠,全都拜你所赐。”
玉珠泪如雨下,瞧,这就是当年她看上的少年郎,若是吴十三在这儿,肯定不会说这种无耻的话。
她也不想再与这个男人争辩当初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卖妻求荣,默默地抹去眼泪,冷冷道:“不会连累你,你放心,咱们已经和离了,万一到时候魏王真有个三长两短,要抵命,我一个人去就是。”
陈砚松语塞,口半张着,想再驳几句又不晓得说什么。
明明这女人做了错事,可为何他会耳朵发烫?心也很虚?
陈砚松摇头叹了口气,忽然,他发现玉珠真的很狼狈,原本纤细白嫩的脖子此时青紫指印已经浮现,不用问也能知道,魏王掐过她脖子;脸蛋又红又肿,嘴角和鼻边还有血迹;而额头的伤更是触目惊心,似被人按着头砸过。
陈砚松心疼如绞,忙要去查验她身上的伤,谁知她嫌弃地躲开了。
“你让我看看。”
玉珠往墙角里猛缩,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似想起什么恐怖的事,身子抖如筛糠:“别碰我,求你了。”
陈砚松越发心疼,拳头猛朝墙砸了数拳,痛苦地低声骂:“真他妈是个禽兽!”他一个大男人,亦不受控制地流泪,从袖中掏出帕子,凑上前轻轻替她擦唇边的血,哽咽着问:“那老王八蛋是不是打你了?”
“……”
玉珠没言语,撇过脸,蓦地,她忽然记起魏王今晚曾说过,设下了圈套猎杀吴十三。
“荫棠,我、我……”玉珠忽然变得很激动,一把抓住陈砚松的手,啜泣地哀求:“我死没什么,真的,我和吴先生真的是清白的,请你一定相信我。”
陈砚松还当妻子对他真情流露,轻轻点头,忙脱下袍子,披在她身上,柔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先别着急,方才我都是气话,料想王爷只是暂时被砸晕了,没什么大碍,否则洛阳城现在应该早都戒严了,而咱们也早都被拿下落狱,你先别想那么多,待会儿我让阿平他们去抬张软塌过来,再烧些热水,你好好梳洗一下,上点药治一下伤,事情发展到这步,王爷和你都要冷静下,他伤了脸,是得借机休养数日……”
“你听我说。”
玉珠打断男人的话,焦急道:“璃心和福伯是无辜的,你要救他们,还有吴先生是为了给我找孩子,这才中计赶去益阳县的,若是他被我无辜连累死了,我这辈子都难安,你和那个戚银环不是关系匪浅么,她痴恋吴十三,肯定会赶去救他的,哪怕让我下毒誓,这辈子不再见吴十三也可以,只求她快去救人。”
陈砚松只觉得迎面被泼了一盆冰水,他甩开玉珠的手,死死地盯住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良久,狞笑了声:“你放心,吴十三他死定了。”
第66章
陈砚松闷闷不乐地从花厅出来, 他的心情便如天际那绵密不绝的闷雷一般,轰隆轰隆在脑中和心里响起, 最后越积越多, 变成了炸雷,一次次劈杀他紧绷的愁绪。
他现在心情复杂极了,一面恨极了魏王,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恨不得这恶棍赶紧死,另一面又祈祷魏王能平安, 否则不光他的前程要没, 袁家陈家都要遭难。
还有那个吴十三!
可恶的吴十三!
陈砚松此时浑身妒醋翻腾, 眼睛里往出迸辣辣的火星子,玉珠都大难临头了, 都不忘营救这该死的胡杂!
男人双手叉腰,深呼吸了数口冷静片刻, 就算他再妒再恨, 可人还是要救的,因为谁都没料到, 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步,若是将来玉珠又被魏王逼到死角,他不方便出手, 好歹还有个不怕死的吴十三。
况且,前不久云恕雨和十七郎夫妇托仆人暗中送信,信中提了一嘴,让他多多照顾吴十三。
想到此, 陈砚松赶忙唤阿平去偷偷套车, 在走之前, 他又让内府管事良玉去准备个席面,另包几个二十两银子一封的红包,好好宴请款待那几个看守玉珠侍卫,并且吩咐下去,近日所有人待在屋里不许走动,更不许猜测议论,对外只说府里有奴婢生了过人的肺痨,如今封府治疗。
这般料理好后,陈砚松便冒雨赶去城北的外宅。
最近戚银环为情所困,再加上之前被王爷鞭笞,且王爷而今似有看重骏弥之势,安插骏弥做了无忧阁的副阁主,也就是二把头,弄得这小妇很不开心,近日一直钻在外宅里。
夏日雷雨来得急,去的也快。
雨后的洛阳焕然一新,漆黑的小巷子里充斥着股并不难闻的鱼腥味儿,地上湿漉漉的,凹陷处洼着水,若仔细听,某个角落还有蛙呱呱叫声。
陈砚松下了骡子车,警惕地左右环视了圈,这才让阿平去叩门,听婢女说戚小姐正在丹方侍弄草药呢。
陈砚松嗯了声,径直朝主屋行去,推门而入,清新的沉水香迎面扑来,屋当中有一口大青花瓷缸,里头贮满了冰,他徐徐走到那架黄花梨木梳妆台跟前,指尖滑过镂刻的牡丹花纹。
戚银环喜好奢华,爱收集各种名贵珠宝首饰,妆台上摆着只金累丝虾须镯,那镯子上的金丝被工匠打磨得跟虾须子般细,故名,还有一只九翅凤钗,凤凰的眼用红宝石点缀,每条翅的羽毛都雕琢得栩栩如生,末端各穿了龙眼般大的东珠。
这时,门吱呀一声响,戚银环从外头走进来了。
她照旧穿着黑色纱衣,梳了个盘旋而上的灵蛇髻,髻上斜簪着支像筷子般长短粗细的金簪,没化妆,脸色稍有些不好,一面用帕子擦手,一面朝化妆台那边走去,略抬眼瞅了下陈砚松,“你最近不是很忙么,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事找你。”陈砚松给自己拉了张小凳。
“你能有什么事。”
戚银环眼含轻蔑,坐下后从小瓷罐中拿了张浸透凤仙花汁的丝绵,仔细的擦指甲,“说罢,这回又要我帮你杀什么人?陷害谁?”
“都不是。”陈砚松双手覆在脸上,用力揉搓了几下,疲惫地长出了口气:“我想你帮我去救一个人。”
“谁?袁玉珠?”戚银环眉梢一挑,撇撇嘴:“我可不敢,她现在是王爷的心肝儿宝贝。”
“不是玉珠,是吴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