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筒子楼出来,雪似乎又变大了一些。这座城市很少下雪,往年冬天里只是冷,冷得骨头都疼。
可今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地飘、慢慢地落,淹入积雪之中。
秦昭宁没开车,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路边有卖烤红薯的,是个老爷爷,大大的烤炉立在路边,后面摆着一张小凳,老爷爷穿着一件墨绿军大衣,手伸在袖子里,困顿地垂着头。
秦昭宁走过去,拿出手机:“要一个烤红薯,多少钱?”
突然有声音,打着盹的老爷爷一激灵,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要大的小的?”
“拿个大的。”
“好嘞。”他抽出一个小抽屉,将烤红薯拿出来一称,包好递过去,“十五块三,给十五就行。”
秦昭宁扫码付了钱,拎着烤红薯离开。刚出锅的烤红薯,隔着塑料袋都能感受到热气。
她指尖碰了碰,被烫得缩回了手。
临近年关,沿街的人家陆陆续续在门外挂起了红灯笼。时间不早了,没几家开着门。
纷纷扬扬的雪继续下,落在屋檐,落在灯笼上。红色的光映照着飞扬的雪花,它飘落的轨迹渐渐清晰起来。
秦昭宁在屋檐下避雪,叫的人还没来,她捧着烤红薯,轻轻掰开一块。
褐色的外皮又薄又脆,一剥就开,中间的瓤是金黄色的,还淌着蜜。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飘散,秦昭宁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小口。
好甜。
她捧着烤红薯暖手,露在外面的鼻尖微微泛红。一抬头,屋檐上结的一小段冰棱掉落下来。
秦昭宁忽然弯着眉眼笑。
十岁那年,厘镇下过一次大雪,道路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学校又在坡上。
外婆告诉她这种天肯定不用去上学,她不信,一大早背着书包出去,一路走一路摔,好不容易爬到学校后,看着紧闭的校门,哇的一下张开嘴就哭了。
小脸冻得通红,她边哭边走回家,外婆捏着她红彤彤的鼻子笑她,却又心疼地抱着她烤火。
烤红薯的温度迅速跌了下去,冷了之后味道没有那么好了。
天好冷啊,冬天好像真的来了。
秦昭宁垂着长睫,将袋子重新拉好。
春天什么时候来呢?李映宛会带着她去放风筝,外公会带着她去山上采果子,外婆会做美味青团的春天,什么时候会再来呢?
秦昭宁找不到答案,辽阔的雪夜里,她忽然觉得冷,昂贵羊绒大衣也遮不住的冷。
车还没来,她拿出手机,给宋灼发了条莫名的消息:小学弟,我想去放风筝。
男朋友:你在哪,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说:
你是我未来的起点,是我事业与信仰的开始,是漫漫长河里,亘古不变的初始代码。
第五十七章
地上的积雪消融一层, 又被新的雪花覆盖。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中间不过毫秒时差,却兀的有一种电影中的慢镜头感。
盈盈的亮点连成一条线, 像细手链上坠着耀眼钻石。落在雪面上的流光,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钻, 折射出粼粼波光。
天色浓稠如墨, 纷纷飞雪之下,世界开始变得安静而旖旎。
秦昭宁蹲在屋檐下面,从暖和的羊绒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 在雪上画着圈。指尖被冻得通红, 她看着雪面上的简笔画小人物,忽的扯着唇角笑了。
秦昭宁以前看到过一个话题:如果有人半夜打电话吵醒你说要去放风筝, 你会怎么做?
她当时想, 真有这种情况她一定先隔着电话将那个傻逼骂一顿, 然后再关机睡觉。
深夜摇人在她看来是很无理取闹的一件事, 更何况理由还是荒唐的放风筝。
那时候的她还没想过, 未来有一天自己会比这还无理取闹。更不曾设想, 真的会有一个人, 不仅不觉得她傻逼, 还在冬天的深夜,几乎秒回地问她在哪儿。
夜晚总容易让人头脑发热, 在发出那句话之后,秦昭宁就清醒了, 只是还没等她撤回, 宋灼先回复了她。
于是有一就有二, 她又脑热地发了地址过去, 然后给来接她的人打了电话, 让他不用过来。
直到冷风吹过,身体因为寒冷下意识打了个颤,她才开始感到后悔。
市中心离城南近郊有些远,更何况这个点已经不太好打车了。秦昭宁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出头,和宋灼的聊天停留在二十分钟前。
她不由得开始懊悔,把完全冷了的烤红薯放在地上,她缩着手给宋灼发消息。
怕他还没打到车,秦昭宁试探地问:小学弟,你来了吗?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响起,突兀地让秦昭宁打了个寒颤。她滑动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宋灼的声音。
“大概还有十分钟,你冷吗?”
南大到这里开车大概要四十分钟,雪夜车速不能太快,或许还要再久一点。秦昭宁屏着气,认真地听了听,对面确实是有引擎声。
她有些惊讶:“你开车来的?”
“嗯,你搜搜看附近有没有便利店,进去躲会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