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宁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她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推门出去,宋灼还在门口。她揉了揉眼睛,找了一套洗漱用具给他:“过来刷牙,待会儿带你去镇上。”
卫生间有点小,宋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昭宁一把拽了过去。
见他愣着没有动,秦昭宁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把牙刷伸出来。她含着泡沫,腾出一只手挤了一节牙膏上去。
大概是睡得晚,她刷牙的时候眼皮一直在打架,却倔强的不肯闭眼。
屋子里没有食材,刷完牙,秦昭宁拿上钥匙,带他出去。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变得湿润而清新。道路两旁的田地已经成了枯黄色,枝杆上挂着的水滴摇摇欲坠。
镇上的人彼此之间大都认识,就算不熟遇见了也会问声吃了早饭没。
一路上,秦昭宁碰上好几个人和她打招呼。宋灼在这待过几个暑假,简单的“早上好”和“吃了没”还能听懂,再复杂的就如同听天书一样了。
又和一个人随口问完好,秦昭宁忽然快走了几步,然后一转身,悠悠散散的退着走。她手背在身后,看向挺拔的少年,弯着眉眼:“小学弟,我教你几句厘镇话。”
“什么?”
“唔愿戚你。”秦昭宁快速说了一遍,然后又一字一字拆分:“唔、愿、戚、你。”
“就是‘昨晚睡得好吗’的意思。”她解释。
宋灼不疑有他,有样学样:“唔愿戚你?”
“对。”秦昭宁重重一点头,笑意更甚,“小学弟,唔愿戚你啊。”
宋灼眼梢微抬,看她的表情总觉得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秦昭宁继续教他,接下来的几个词都能和他听过的意思对上。她教的也很认真,可宋灼还是对“唔愿戚你”的翻译持疑。
道路窄窄长长,两人最后在一户敞开门的人家前停了下来。秦昭宁敲敲门,朝里喊了一声:“英英。”
没多久,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人从里间出来。她仔细看了看,认出秦昭宁后,惊喜地拉住她的手。
两个人用方言交流,宋灼仍然听不懂,但隐约感觉聊到了他,因为英英期间一直暗暗地朝他看。
秦昭宁到这儿是来借电动车的,短暂的叙完旧之后,她从英英手里接过车钥匙,进客厅去把车骑出来。
明天就是重阳,按照厘镇的习俗这天得祭祖。秦昭宁要去县城买花,顺便带宋灼去买身衣服。
和英英告别后,秦昭宁骑上小电车带着宋灼行驶在乡间的马路上。
日出大道,粉色的云霞,两岸枯黄的麦田,徐徐行驶的小电驴,和被风吹扬起来的发,绘成了一副生动又温柔的画。
秦昭宁车开得很稳,就是偶尔让人有些心惊肉跳。路过熟悉的地方时,她还会腾出手来指给宋灼看。
宋灼坐在车后面,晚秋的晴天,微风轻拂脸颊,难得的安宁与惬意。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要操心奶奶的医药费,要应付父亲生前的债主,于是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被如何挣钱所占据。
哪怕后来进了大学,情况好转,他也再没像现在这样,吹着风,什么都不用想。
秦昭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她不故意逗他的时候,两人间的聊天还挺像普通朋友的。
宋灼回过神,忽然说:“学姐,我刚刚问你朋友‘唔愿戚你’是什么意思,她说——”
他停顿。
秦昭宁手一抖,车子往左侧歪了一下。
宋灼反应迅速地扶住车把手,他从后方伸来手,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虚虚地将她拥进了怀里,意识到这一点,宋灼一顿,在车稳住之后,立刻收回了手。
“她说什么?”秦昭宁问。
宋灼不再卖关子:“她让我问你,可我总觉得这个词不是学姐说的这个意思。”
他看向后视镜,两秒后,忽然瞥见秦昭宁笑了。
心中警铃响起,然后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那小学弟,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意思?”
宋灼没预料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移开视线,垂了垂睫:“不知道。”
秦昭宁故意“啊”了声:“那我告诉你这句话真正的意思好不好?”
宋灼一滞,郁闷的没有说话。
秦昭宁心情大好,提醒了一句“坐稳了”,忽然开始加速。
小电驴在道路上飞驰,两旁的景色飞速倒退,清泠的笑声夹杂在风中,吹得远远的。
离厘镇不远的小县城,街上人来人往,店门口的音箱放着歌,喇叭吵得人耳朵疼。
秦昭宁停好车,把车钥匙放进宋灼的外套口袋里,她看看拥挤的人潮,转头提议:“小学弟,人那么多,你要不要牵着我?”
宋灼额角青筋一跳。
秦昭宁只是习惯性地逗他,见他哑口无言,颇有些可惜地低低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跟紧我啊。”
宋灼点头:“好。”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穿过人群进了一家男装店。店里人不多,给宋灼挑衣服格外容易,他身形好看,穿什么都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