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朕当时确实脑子坏了。”萧廷深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该那么对待你,可你也是,怎么一言不合就跪下了?朕不让你起来,你就真的不起来了?你就算起来了,朕也不可能……”
他猛地刹住了,两人对视了半晌,他才复又开口:“你知道朕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顾忱不由自主张了张唇:“臣……”
“是朕的不对。”萧廷深泄了气一般低声说道,“朕和你道歉,朕向你承认错误。当时是朕太冲动了……你……你不要生气。”
顾忱长长的睫毛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像是有些无措。过了许久,他才小声说道:“臣没生气。”
“先回去。”萧廷深向他伸出手,“你衣服都淋湿了。”
顾忱在原地怔怔站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尖逐渐晕染上了一抹红色。他眨了眨眼,目光向萧廷深的身后飘去。
“陛下先走,臣跟着。”他又一次小声说,“臣的母亲还有妹妹……都在。”
萧廷深点了点头,然后猝不及防伸手,一把将顾忱拉到了身边。他把伞遮在两个人头顶,硬是扯着他向营帐的方向走去。
“只有一把伞,”他说,“朕要体恤臣下,不能让你淋雨。”
他侧头瞥了一眼尽管不是很赞同但依旧默许了的顾忱,心想,回去一定要赏只送来了一把伞的魏德全。
第四十七章
把顾忱送回到他自己的营帐门口,萧廷深倒是一点儿也没见外,自动自觉掀起门帘就要进去。顾忱脚步不由自主一顿,脸上明显一愣。
“愣着做什么?”萧廷深伸手把他往营帐里拽,“快进来。”
顾忱硬是被他拉进了营帐里,红晕顺着耳朵尖向下蔓延,一时间整只耳朵都红了。他眨了眨眼,低声开口:“陛下,这是臣的营帐。”
“朕知道。”
“可……”
“朕不能来?”
“……臣不是这个意思。”
顾忱对他的脾性也摸得很清楚了,这是个做了就做了,管别人怎么想的主。他叹了口气,一时间产生了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不管谁看到萧廷深拽着他回来,不管这次又是什么流言,连代行天子事他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然而接下来他就发现自己高估自己了——萧廷深说什么都要亲手帮他换衣服。顾忱哪里肯干,两人拽着一套干爽的衣服在营帐里拉拉扯扯的。
“陛下,这样真的不行!”
“朕说行就是行,再说了也不是第一次——!”
“陛下!”
顾大人耳根飘红,一脸羞愤欲死的模样,死活也不肯放手。萧廷深拽着衣服的另一头,说什么都要先夺在自己手里。结果只听“嘶啦”一声脆响,脆弱的衣袍根本经不住两个人这么折腾,直接从中扯成了两半,两人一人手里捏着一只袖子。
顾忱:“……”
萧廷深:“……”
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后萧廷深冲着门外大吼:“魏德全!”
大太监一脸淡定地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把尚衣局的人给朕通通罚俸半年。”萧廷深把那件破衣服往地上一丢,“让他们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魏德全默默把衣服拿起来,那张向来淡定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即便隔了很远,顾忱也能感受到他一瞬间的无语——
不管是什么衣料都经不住你们两个这么折腾啊陛下。
“再给顾卿拿一套衣服来。”萧廷深说。
魏德全应了,拿着那件被暴力扯成两半的衣服走出营帐,迎面就看到了尚衣局总管太监宋承。他把衣服往宋承手里一塞,传达了陛下的旨意。
莫名其妙被罚了半年俸禄的宋承:“……”
他看看衣服,再看看魏德全,小声问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和顾大人这么激烈的吗?”
.
经过了一番折腾,顾忱总算换好了干爽的衣服——最后还是他自己换的,主要是萧廷深理亏在先,不敢硬抢,也不敢真的惹他,他才算终于占了一次上风。
换完了衣服之后,两人相对坐了一会儿,顾忱率先开口,带了点儿担忧和关切:“太后娘娘如何了?”
萧廷深没想到他回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和他自己无关,反而和自己的母后有关,眸中闪过一丝暖意:“她没事了,太医说是失血过多,若想清醒还需要些时日。”
“你当时可看见了射箭的人?”
顾忱摇摇头:“臣只看到了箭枝。”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简直苍白无力,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也没有可信度,然而萧廷深却没有半分怀疑,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居然有人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射伤母后,朕必须彻查。”
顾忱点了点头:“臣如今身负嫌疑,为了避嫌,就不去了。”
萧廷深瞪他一眼:“你和朕一起来。”
“臣……”
“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