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锦轻声道:“她之所以这样急,不过是因为太担心我。等我好了,我替她向府里的老太太跟太太赔罪吧。”
“我当然知道你们姊妹情深,也不用就想着赔罪,何况我也没怪她呢,”曹宜侧身看着她,笑问:“凤妹妹……这是要在府里住下吗?”
言如锦道:“她好不容易来了趟,就算是寻常的亲戚,也要招待住个三五十日吧?”
“那是自然的,”曹宜急忙先应了声,才道:“不过,今儿方侍郎跟她见面,总觉着他们之间有些什么。”
“都是和离了的,能有什么?”
曹宜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哪里就能断的那样干净利落,说来也怪,我先前去请方侍郎,他本来一口拒绝的,谁知半道又转回来,我就纳闷了,你说他为了什么?”
最后这句,他是试探的语气,目光闪烁地看着言如锦。
言如锦也有点意外,想了想摇头道:“劝你不要乱想,方大人是个正经人,既然跟凤儿分了,以他的脾气,身份,家世,就不会容他再回头怎么样。”
曹宜想到言双凤今日那艳丽嚣张之态,轻声嘀咕:“这也未必啊,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言如锦皱眉:“你说什么?”
曹宜察觉自己是有点轻浮了,忙笑道:“我不是别的意思,只是说,要真的是缘分没断,那也未尝不是好事。”
言如锦听了这个,半是惊恼,半是冷笑的:“好事?什么好事?”
没等曹宜说下去,言如锦红着双眼道:“是不是因为,倘若凤儿又成了四品诰命夫人,府里就又能跟方家搭上关系了?或者府里的老太太太太们待我跟蓉儿会比先前好些?”
曹宜没想到她直接说了出来,一时语塞:“我、我没这么说,你想多了。”
言如锦道:“是我想多了,还是给我说中了?”
她闭了闭双眼,流下两行泪,却又定神道:“不过,倘若方大人当真余情未了,你们家里怕又要着急了吧?你难道忘了先前我为什么得罪了老太太?不就是因为府里想把表小姐塞到方家去?”
曹宜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这个……这个,”他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转身背对着言如锦:“先前二妹妹跟方侍郎和离了,去方家说亲的人简直前赴后继,每天都得有几个,若说府里想给晚儿表妹和方侍郎说和,也是人之常情。”
言如锦道:“我妹妹是方守恒的原配,你的表妹又要去当他的填房,反正,我是不会开这个口的,谁爱去说谁去。”
先前曹家的人动了结亲的念想,却也知道方家的门槛难进,便打起言如锦的主意。
毕竟言双凤先前在曹家的时候,言如锦常常去府里走动,跟方家的人熟络不说,方家上下也很高看这位娴雅大方的言大娘子。
何况言如锦又是言双凤的姐姐,如今要她给曹家表妹说亲,方家的人自然不会等闲视之。
本来曹家人觉着言如锦向来温顺懂事,自然会一口答应。
谁知言如锦竟推脱不从,显得不很满意这门亲事,这才得罪了府里的老太太。
只是外间的人并不知道此中的内情罢了。
曹宜却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有什么,你也太讲究那些了,古时候出嫁的长女没了,次女前去当续弦的还有的是呢……”
他说了这句,发现言如锦的脸色更不好,便忙改口:“何况,如今这不是还没成么?”
言如锦缓缓地吸了口气,想到言双凤先前劝她的话,想再说几句,胸口一阵憋闷,闭着眼睛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曹宜胡乱给她抚了抚背:“你也不必烦心,也许是老天自有安排,不用咱们着急呢?”
言如锦正觉着头晕,外间丫鬟来到:“奶奶,姨奶奶叫人把新换的药送来了。”
“先前我听说另请了个大夫,”曹宜起身向外,笑道:“凤妹妹办事倒是雷厉风行的。”
言如锦吃了药,胸口之气逐渐舒缓了些,曹宜才宽慰道:“如今凤妹妹回来了,表妹那件事,你不管就不管了,我其实也想通了,别人怎么样,跟我们无关,只要咱们好好的过日子便是了。”
言如锦轻声道:“能吗?”
曹宜道:“那个虹儿,我下午时候已经把她打发出去了,这个贱婢,敢在我眼皮底下捣鬼,我岂能容她?”
言如锦欲言又止,曹宜靠近,抱着她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嫉妒要强的人,你放心,我也早想好了,要是姨娘里能生个男孩儿,就抱在你这里养着,毕竟蓉儿都八岁了,咱们长房这边却还没有个男丁,唉,你……也该体谅我的难处。”
良久,言如锦长长地叹了口气。
曹宜正有些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听见,便道:“你也不用发愁,我知道你不像是凤妹妹,再说……你们言家两个姑娘,总不能都、都和离吧……你、可别学凤妹妹,她那脾气实在是……难为方……”话未说完,已呼呼睡了过去。
客房之中,言双凤早已叫如意打发蓉姐儿去睡下。
她问苍鹭:“那个大夫到底怎么说的,他果然可靠么?你可别给人骗了。”
苍鹭无奈:“娘子放心,那大夫是京城里数得上的。”
“你是才上京,哪知道京内的水深呢,这儿的骗子也是一抓一大把的,防不胜防,”言双凤自觉着是“过来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别的上头倒也罢了,顶多骗几个钱,这可是关乎人命,一点不能马虎,你得去那正经的药馆,比如祥泰居,燕禧堂之类。”
苍鹭默默地瞥了她一眼:“娘子,我知道,我以性命担保,这大夫是极顶用的。”
言双凤见他说的恳切,才道:“好吧,那今日到底给了他多少钱。”
苍鹭道:“那先生有个怪癖,病人好了再收钱。”
“竟然这样?”言双凤惊奇地,感慨道:“这可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在北镇不过一年,京内已经大变样了。”
苍鹭想笑,又忍住。
先前他请的那位大夫,哪里是什么等闲之辈。
那是宫内老资历的御医,姓曾,曾太医医术高明而性情怪癖,先前老魏王在的时候,两人颇有些交情,他也可以说是看着赵襄敏长大的。
虽然说宫内的太医,有的会在京内的王公大臣们府上走动,但曾太医却从不行这一套,就算有钱有势都请不到的。